蓬莱人一边享用北地的蜂蜜酒,一边朝他束起四根手指:“依我看呐,要四十个。”
从托因比起,诺德有了一代代在最辉煌的时候早逝的君王。他们的灵魂被聚集起来,等待着一个容器,这个容器在接受了这些灵魂——接受了四十个“托因比”之后,将会升格为神明。
而赫卡特,就是他们等待着的容器。
“可是,侯赛因的实验打乱了整个计划。小时候的赫卡特无法承受太多的灵魂一下涌入身体,我们给她放入的第一片灵魂是不完整的,但这片碎片十分重要,那上面留下了蓬莱人教给我们的,控制一个神明的符咒。”雷蒙德小心地瞥了一眼塞勒涅的神情,“这片灵魂来自赫卡特殿下的母亲……”
“也就是我的母亲。”塞勒涅的声音反而没有了感情的起伏,“你现在是准备告诉我,诺德王国已经具备了一切创造神明的条件?”
“是的。”雷蒙德继续说道,“侯赛因让她变得不受我们控制,但也让她的身体完善到了足以承受所有灵魂的进入,赫卡特殿下距离神明,仅有一步之遥了。”
言下之意两人都是清楚的,如果一个国家忽然拥有了一个尽心尽力的神明,哪怕它处在生死存亡的关头,也能在绝境中求生。
“她现在变得不受控制了,但要在事成之后消灭掉一个无人信仰的微弱神,是很容易的,只需要陛下您的一道法令,让民众的力量来完成抹杀她的过程。”
“我可以保证她是忠于诺德王国的。”
“恕我无礼,陛下,您再怎么聪明,也无法确认一个怪物的内心所想。你也说过不能以人类的标准去揣测她。”
“雷蒙德!”塞勒涅不可置信地看着自己敬爱的老师,“她是我的继承人!你所效忠的王室!你怎么敢——你怎么敢?”
“我所效忠的是您,女王陛下。诺德的王室现在仅剩下您一个人了。”
塞勒涅清楚雷蒙德所要表达的意思,唯独这一点,她是自己向雷蒙德和盘托出,也无法为现在的赫卡特辩护的。
“我记得神明是没有能力干涉人类的,尤其是涉及政权的问题。”
“那是大陆主神才会受到的限制,而赫卡特殿下是北地的守护神。她的职责之一,就是守护这片土地,守护北地人的诺德王国。”
“……这个计划既然是从托因比开始,在诺德王室中一代代传下来的,那父亲为什么从来没有告诉过我?父亲去世之后,你为什么从来没有告诉过我?”塞勒涅嘶吼着质问雷蒙德,“我的父亲、母亲,还有妹妹,全都是这个计划的牺牲品,而我对此一无所知!”
“赫卡特殿下不是牺牲品。”雷蒙德低下头,不敢面对塞勒涅的目光,“她会成为神明……”
“而她却只想当个普通人而已。”塞勒涅心里涌起一阵苦涩,“我一道法令、几句污蔑就能轻易抹杀的神……这和战争过后就被封存的兵器有什么区别?”
“陛下,她从出生起,就注定了要走上这条路,现在她也是我们能获得胜利唯一的方法——”
“老师,你在逼我。”塞勒涅将颤抖的手用力按在了胸前,像是这样就能掐紧马上就要涌出喉咙的恶毒咒诅,“逼我在赫卡特和诺德王国之间做出选择,而我……而我是诺德的女王。”
罗伊当年被迫做出选择的时候,是否也像她这样痛苦?
如果用理智来思考,罗伊所面临的两个选项是在他心中地位同样重要的两个女儿,而塞勒涅此刻要在一个人和一个国家之间做选择,前者是其实与她毫无关系的继承人,后者是她的祖国,她即位的那天就宣誓要用生命来守护的地方。
她只能选择诺德王国。
“诺德的子民会记住您的英明抉择的,陛下。”
雷蒙德这么说的时候,塞勒涅脑子里其实只想了一件事。如果这场战争胜利之后,雷蒙德仍旧不肯相信赫卡特的忠诚,她也不会去签那道能抹杀掉赫卡特的法令。
塞勒涅决心一会儿见到赫卡特的时候要告诉她:“我会随时动用我身为□□者的权力来保护你。”
她肯定听不明白,肯定只会眨着那双蓝眼睛,不明所以地看着塞勒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