塞勒涅觉得自己怎么也算不上是一个残暴苛刻的君主。诺德王国本来也没什么国力能经得起瞎折腾,但这似乎也是某种程度上的“稳定”,即使是没什么执政才能的君主,只要兢兢业业地不去瞎折腾,就出不了大问题。不过他们其实连兢兢业业不去瞎折腾的条件都没有——他们要收拾前任君主留下的烂摊子。
她有时候运气还不至于太差,比如她在任期间至今,除了杰拉德和兰帕斯一案,都还没有任何案子闹大到让她亲自审理。也有的时候,塞勒涅的运气会非常差,比如她在任期间唯一签署流放命令的两个人,有一个已经死去,有一个却创造了历史,不光活了下来,心中的仇恨还丝毫没有被磨去。
“殿下,雷蒙德大人事先交代过我,在和你切磋的时候需要配合你的水平,但是想必他也知道,我不是轻易就能做到配合他人水平的人。”杰拉德从武器架上抽过了一把长柄斧,“所以请您也务必小心,尽量不要让自己受伤。”
杰拉德不适合当一个老师,更不适合当一个陪练。他和他的哥哥兰帕斯都出生于世代从军的家庭,想的不是如何打败敌人还是如何杀死敌人,让这样一个不容易控制好战斗力的人当初学者的陪练,确实很冒险。
但塞勒涅那时候还是初习武技的小孩子,心里满是对自己天赋的自得和小孩子的好胜心,握着刚拿到手的开刃长剑,就非要向“北地第一勇士”杰拉德挑战。
还好斧子只有一面有刃,加上杰拉德的确在努力地收敛自己,塞勒涅只是长剑脱手而出,并没有受什么伤,唯一的后遗症是她从此就把杰拉德和兰帕斯兄弟当成了挑战的对象,一直到十一二岁,她才放弃了向两位并称北地第一勇士的人挑战的想法。
塞勒涅偶尔会想到,自己骨子里大概和赫卡特一样,比起肩负重担的统治者,更想当一个自由的战士,为了维护心中的正义而战。
可能是天性使然,也可能是受罗伊的骑士,面对穷凶极恶的罪犯,塞勒涅从来没有要放过他们的想法,只要抓到并定罪就必然处以极刑,有的直接推上断头台,还有的就被绑起来蒙上眼睛,带到半兽族的聚居地。
在很多外人看来,后者完全没有前者来得有威慑力,还容易造成罪犯的逃脱,但事实上从诺德王国建国并设立了这个刑罚以来,那些手上有几条甚至十几条人命的罪犯,从未有一个从半兽族的领地成功脱身。也许有几个侥幸留存了一条性命,然而他们再也没有去作案的勇气了。不过也有可能是四肢有了残疾的人,没什么作案的能力了。
据说制定这条刑罚的君主当时就曾说过:“能有能力从那个地方活着走出来,还有勇气继续拿武器去为诺德效力的,我愿意代表全体国民赦免他之前的罪行。”
杰拉德能够活下来,已经创造了历史,他甚至还在半兽人族群里取得了一定的地位,从刚才的指挥风格来看,整个豹头人族群十分配合地听从他的命令,还在战斗中使用了许多一看就来自于杰拉德的招式套路。
“你现在倒是很擅长教别人了?”塞勒涅始终没有放下手中的长剑,生怕杰拉德会忽然发难,“还是说比起人类,你更擅长和野兽打交道?”
单凭现在获取的情报,塞勒涅还无法确定杰拉德与半兽族之间的具体关系。他是在平等的地位上为它们提出建议?还是说作为高位者对它们发号施令?
“人总是会成长的,塞勒涅。”杰拉德倒是垂下了手中的匕首,他布满了伤痕的身体看上去十分狰狞,“至少在某些方面会。”
如果只有塞勒涅一个人在场,她肯定不敢直接举着长剑向杰拉德挑衅。这位北地第一勇士获罪获刑并不代表他的实力会被削弱,在半兽族的领地里摸爬滚打几年之后,他只会更强大,不是塞勒涅一个人可以凭借武力战胜的。
让塞勒涅有勇气直接和杰拉德对峙的,还是赫卡特的在场。
她不太能确定赫卡特是否会听从她的每一个命令,但她十分确信在关键时刻,赫卡特总是会优先保护她的生命安全。从纯武技层面来说,塞勒涅相信辛德雷大陆上没有几个人能站到和赫卡特对等的位置上:她是半神啊。而假如碰到了会使用神术的对手,赫卡特对神术的免疫能让一个神官全无用武之地。就算时运不济,碰到了魔法师之类无法对付的敌人,以赫卡特的身手,要带她逃跑还是很容易的。
杰拉德看来也察觉到了这一点。身为久经沙场的老将,这一点判断敌人实力的眼力他还是有的。
“赫卡特,你感觉你能在自己不受重伤的情况下打败他吗?”
“可以。”赫卡特笃定地点点头,“这个把握还是有的。”
“好,那么你就——那个懦夫!”塞勒涅恨恨地骂了一句,看着原本站在林间空地中的杰拉德忽然凭空消失了,“他用的是神术,我就知道这事儿肯定少不了纳格兰和威尔顿的掺和。他已经分不清楚自己恨的是我还是诺德王国了。”
豹头人军队和近卫军团、中央军团都已经回撤到各自的领地,杰拉德又用神术逃跑,现在林间空地里只剩下了塞勒涅和赫卡特两个人。
塞勒涅反应过来这是个和赫卡特单独交谈的好机会。
“你要知道,虽然你我都不想如此,但我注定是个没有多少年可活的人了。”说实话,在发现自己对赫卡特的感情之前,塞勒涅早已坦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