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子在前面路口转过一个弯停在路边,司机下车不知去了哪里,只有梁知璇跟穆峥两个人坐在后排。
窗外的街道两旁植满高大的法国梧桐,深秋叶子落了满地,金灿灿的颜色很熟悉,她记得当年她家附近也有这样一条马路。后来她每次从穆峥那里回来都是疲倦而又绝望的,深一脚浅一脚地踩在落叶上总能听到嚓嚓的碎裂声,有时她都不由怀疑那到底是枯叶还是她心底的裂纹在扩大。
原来都已经过去这么多年了。
她不想看到他跟弟弟正面冲突才跟他上车,见他一直不开口,问道:“有什么事吗?”
穆峥递给她一个信封:“你爸爸出事的工地是我公司名下的项目,这笔钱当作是补偿。”
梁知璇接过来,抽出信封里的支票看了看那个金额,讽刺地笑了笑:“我爸爸活着的时候一定想不到,他的命居然值这么多钱。”
穆峥没说话。
她把支票装回去还给他:“我用不着这笔钱,你拿回去吧。反正再多的钱,也不可能让他复生了。”
“你还是认定是我害死你爸妈?”
“这种感觉很不好对吗?”她看着他,“那么你呢,你是不是仍然认定我是害死你妈妈的罪魁祸首之一?”
穆峥又沉默。她释然一笑:“无所谓,反正你已经认定了这么多年。还有事吗?没事我想先走。”
“就这么着急走?怕你弟弟等不及?”他终于不紧不慢地开口,“你等他回来等了这么久,现在让他多等一会儿难道不是应该的?”
“跟他没关系,我只是觉得你都要结婚了,再这样来找我不合适。”
他似乎笑了笑:“你果然知道了。怎么,你吃醋?”
她很坦然地摇头:“冯晓晓本来就是你的未婚妻,你不是一直就在等这一天?我为什么要吃醋?”
“撒谎。”
她知道他不信,她说吃醋他必定误解,她说不吃醋他觉得她口是心非,欲盖弥彰。
“随你怎么想吧!如果你只是想来问这个,答案已经给你了,能让我走了吗?”
他看她一眼:“晓晓回来了,你是怕我找梁文东的麻烦吧?”
她眼前浮现出他们一起到陆安县去的那一趟,扑空没找到人时他震怒的表情,手在膝盖上收紧:“他现在什么都没有,刚刚找到一份工作,也不过是在汽修店打工。你想让他付出什么样的代价?如果你是怕订婚有什么变数,我可以尽快辞职,带他一起离开南城。”
穆峥冷着一张脸:“我有说过让你走吗?今儿我就是来告诉你,不管我跟冯晓晓订不订婚,都不影响我跟你之间的关系,一切都可以跟以前一样,不会有任何改变。”
她愣了一下,起初以为自己误解了他的话,可是看到他的眼神才明白什么都没有误解,于是看怪物一样看他:“穆峥,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你要结婚了……你让我做你的情/妇,当名副其实的小三?”
他不答,只是又重复一次:“我说了,跟以前不会有任何改变。”
“你说没有改变就没有改变吗?你到底懂不懂结婚是怎么回事?婚姻的第一要义是忠诚,是责任!你要在婚姻之外跟另外一个女人在一起,还觉得这是理所当然的?”
他不再看她,淡然道:“我只知道婚姻是契约,契约精神是遵守约定。为利益也好,为感情也罢,我跟冯晓晓怎么约定是我们的事,我不会让她影响到你。”
“所以我还应该感激你是吗?”她看着他轮廓深邃眉目舒朗地端坐着,身上穿考究挺拓的白色衬衫配深灰暗金条纹的领带,衣冠楚楚却浑然不觉自己说的话意味着什么,于是问道,“你知不知道你这个样子说这样的话像什么?”
他蹙起眉头,她勾了勾唇:“像qín_shòu。”
说完她就摸到车门把手打算开门下车,一点都不想跟他再继续谈下去。
她觉得荒谬极了,想哭又想笑,不明白怎么就跟他谈到了这一步。他们不是分开了吗?不是因为上一辈的恩怨不应再有任何瓜葛了吗?怎么他现在又堂而皇之地来对她说这样一番不着四六的话呢?
是她疯了,还是他疯了?
穆峥从身后一把按住她的手将她拉回去,语气莫测:“你现在是跟我闹脾气?你什么时候还在意起名分了?我跟冯晓晓的事儿你不是一直都知道,现在才来闹不嫌太矫情了吗?”
梁知璇被他摁在椅背上动弹不了,身体都在发抖,知道跟他怎么说都说不通,有种无力感蔓延到四肢百骸,眼泪也顺着眼尾滑下去:“穆峥……我不想跟你闹,我只求你不要毁了我这五年,又毁我一辈子。你要的东西我给不了,同样我要的你也给不了我。你放过我吧,我求你了,放过我……”
她知道从她撞入他怀中的那一刻开始,她人生的底线就一再被踏破,他不在乎,她想在乎也无能为力。但这一回,不做人家婚姻里的小三算是她最后坚守的那一点尊严,就算死了,她也还要保有这一点脸面去见爸爸妈妈的。
穆峥俯身压住她,额角冒出细细的汗珠,似乎隐忍着巨大的痛苦,捏住她的下巴逼她回视他:“放过你?那我呢,我怎么办?你们一个个的,说来就来,说走就走,得到了自己想要的撒丫子就跑,你们拿我当什么了……到底拿我当什么了,啊?”
他掐得她颌骨都要裂开似的疼,她说不出话来,自然也给不了他答案。
冯晓晓跟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