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翡立刻接话道:“因为岗哨稀疏的地方必有天堑,密集处地形相对平缓,才会用人手补齐,天堑是人力不能弥补的,他们人多,反而不怕岗哨密集。”
“不错!我就说咱俩心有……”谢允见周翡摸了摸刀柄,忙从善如流地话音一转道,“咱俩那个……英雄所见略同——但是受袭的六个岗哨都靠东边,你猜这又是为什么?可是敌军主帅特别蠢吗?”
周翡觉得心跳略加快了些,不知为什么,她分明也奔波许久,但谢允一个个问题抛出来的时候,她却有种莫名的亢奋,反应比平常快了不少,闻声,她略一思索便脱口道:“因为洗墨江山崖地势高,在山崖上能看见西南坡,如果敌军选择西南作为突破口,那北斗与鸣风在洗墨江的调虎离山就玩不转了。”
谢允沉默下去。
周翡忙问道:“怎么,不对?”
谢允煞有介事地叹道:“长得好看就算了,还这么聪明,唉!”
周翡:“……”
她明明知道这小子又在撩闲,却一时不知这句话该怎么往下接,当场居然有些窘迫,别无选择,只好“动手不动口”,用长刀在谢允膝窝里杵了一下:“你哪来那么多废话?”
谢允嬉皮笑脸地闪开,继续道:“不错,既然洗墨江的谷天璇退避,他们第一轮阴谋败露,自然也便不必避开西南坡,如果敌军主帅脑子正常,他会在围山之后从东往西,将山下小镇扫荡一番,然后重整兵力,重兵压上西南坡,就算用人填,也将那寨门砸开。”
周翡:“那我们就去……”
谢允摆摆手打断她,又道:“这不过是些常理的想法,你略一思量就能想到,对不对?”
周翡点点头。
谢允好似怕冷似的,将双手拢入长袖,边走边说道:“所以不对。天下只有一个四十八寨,来人能趋势两大北斗给他当向导,亲自前往攻打固若金汤的四十八寨,他会是能用‘常理’揣度的常人吗?如果真是,那他昨天晚上就不会支使谷天璇他们弄那一出声东击西,直接大兵压境强攻不行吗?”
周翡不是头一次从这个角度思考问题——对付杨瑾那次,她就是暗自将杨瑾的心态揣度得透透彻彻的才侥幸胜了一场。可相比伪朝的敌军主帅,杨瑾那点小心眼简直就像天真的幼儿一样浅显易懂了。
谢允又道:“你再想,此人为何要围攻山下小镇?他难道看不出来山下住的都是一帮手无寸铁的老百姓吗?”
周翡想了想:“为了让功劳看起来大一些?”
“不止,”谢允几乎带了些许严厉,丁点提示都不给,只是道,“再想。”
周翡皱了皱眉,完全弄不清谢允到底是怎么在“讨人嫌的撩闲”和“正经八百的指导”中变幻自如的。
谢允敛去笑容,正色道:“世间有机心万千,就算别人掰开揉碎了告诉你,你也只会当成猎奇的危言耸听,新鲜片刻,听过就忘,非得自己细细揣度过,才能了解其中幽微之处。”
周翡走江湖的时候,可谓是心粗如棍,连来路都懒得记,她性格中有种浑然天成的迷糊和与世无争,然而此时,她却没有“为什么我要挖空心思揣度这些龌龊的人”这种天真的问题,反而十分服气地顺着谢允的话音沉下心,来回思忖半晌。
“因为……”好一会,周翡才有一点不自信地说道,“我好像记得九娘说过,当年是贪狼、巨门、破军与廉贞等人暗算了我外公,但终于还是无功而返。这回带兵的人不是沈天枢了,甚至巨门和破军两个人只能算是个领路的,攻打四十八寨并非北斗主导。如果他办到了沈天枢当年没有办到的事,一定会显得北斗非常无能,那么谷天璇和那个破军不见得愿意受他差遣……”
谢允面带鼓励地冲她点点头。
周翡道:“所以他围攻山下小镇,栽赃镇上百姓都是匪党,是为了营造出一种……我们并不是一伙隐居深山的江湖人,而是一支自己封王的造反私兵,有数万大军,屯粮积锐的造反势力?这样一来就变成‘平叛’了,当年北朝正与南朝对抗,大军无暇他顾,只派了几个北斗黑衣人,在此处受挫是理所当然的。”
谢允调转视线,没去看她,只是露出一点吊儿郎当的笑容,死没正经道:“越来越喜欢你了,怎么办?”
周翡被他打断思路,没好气道:“憋着。”
“敌军这位主帅明显又想拉拢北斗,又想自己争功邀宠。”谢允缓缓地说道,“因此如果他直接动用重兵压境,北斗就真只剩下一个带路的功劳了。如果我是敌军主帅,用兵计划中必然会重用北斗,黑衣人多死一些,北斗们想必不会在意,我自己的兵却能‘兵不血刃’,这样一来,不但北斗会承我的情,我也会落下一个‘用兵如神’的名号,岂非名利双收吗?”
谢允停下脚步,不知不觉中,众人已经悄悄顺着人迹罕至的山间小路下了山,山下那些一宿之间就变得乌烟瘴气的蜀中小镇已经近在咫尺,从地势稍高的山坡上望去一览无余。
“所以我会让随行的北斗黑衣人去打西南坡的头阵,反正破军与巨门不会在意手下性命,而四十八寨与北斗从来是宿敌,见他们卷土重来,必定如临大敌,整个寨中防务会倾向西南破,然后我带人故技重施……”谢允指着四十八寨东南角上不起眼的小镇,对周翡说道,“在他们争斗正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