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素做了一个很长的梦。
梦里,她又回到了童年,在法寺的地藏第一次见到小和尚。梦到了梨花盛开的季节,他们在山门口数台阶。
“一、二、三、四、五……七十八、七十九、八十、八十一……”
“真的八十一哦!”安素回过头冲着小和尚高兴地大声喊着。
两人隔着八十一级阶梯相视而笑。
阶梯两旁雪白的梨花就像是两条往上延伸的直线,像是为那尽头站着的清澈澄明的小和尚架起了天梯。他云淡风轻地微笑着看了安素一眼,转身进了山门乘风直上云霄……
梦里小和尚乘风而去,可现实里的小和尚哪儿去了?
这是安素醒来后一直在想的问题。
安素醒来时,发现自己医院里,妈妈一直陪伴在身旁。她不知道自己已昏迷三天三夜,不知道自己在昏迷中仍不停地呼唤着净明,更不知道这三天三夜里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她想起了净明,想起与他十指紧扣,想起那个拥抱、还想起了他送给自己的那串佛珠,摸摸自己手腕,发现佛珠已不见踪影。她不禁怀疑难道是自己做了一场梦。等她清醒过来,第一件事便是要去找净明。
刘慧不知道该如何告诉女儿,这三天三夜里所发生的一切。她只能告诉女儿,她已经昏迷了三天三夜,因病情太过凶险,市里的医院无法救治,只能将她送到市的大医院来。起初,安素信以为真。后来,渐渐发现不对劲。因为从小到大,她未曾听说过自己家在市有亲朋故友,而自己入院以来,母女俩的一切似乎有人打点好。她虽心中有疑虑,却也没多问。直到出院后,她们并没有登上回家的客车,她心中的不安瞬间扩大。
安素出院后,刘慧并没有把她带回家,而是在当地租了套房子,带着女儿住了进去。她通过熟人在本地的一所学校给安素办理了插班入学手续。她告诉女儿,这个学期她会陪伴在她身边。安素不愿意,吵着要回五中上学。为此,母女俩僵持了好几天。安素隐隐觉得,她们在市的一切与向家有关,无论她怎么追问,妈妈始终绝口不提。后来,在刘慧与葛家的通话中,安素感觉到肯定发生了什么大事。刘慧见再也瞒不住,将净明遇害的消息告诉了安素。
听到噩耗的那一刻,安素的天塌了,她怎么也无法相信她的小和尚居然不在了。她已经退而求其次,不再祈求与他天长地久,为何还要带走他。一次次哭得昏厥过去,醒来后总是失魂落魄地问:“我的小和尚去哪儿了?”
刘慧只能抱着女儿陪着她哭,她不敢告诉女儿更残忍的消息。她不断地哀求:“安素,别这样,你以后的路还长着呢。妈妈求你了!”
仍属于严打时期,所有案件从速处理,很快法院作出了判决。释净明持刀行凶,而涂运喜是属于防卫,但防卫过当。由于涂运喜已满十六周岁未满十八周岁,判处有期徒刑五年。
安素得知这个消息后,哈哈大笑。她那从不杀生的小和尚持刀行凶,别人是防卫过当。
还有天理吗?她对着苍天大哭又大笑,大喊又大骂。
这世间究竟有没有公道?究竟还有没有天理?
由于刘慧与向家的频频,安素从中看出了蛛丝马迹,最后竟让她知道了事实的真相:杀死释净明的是向晖,而涂运喜为了义气主动替向晖顶罪,彭东俊、葛宇鸿作了伪证包庇向晖。为了减轻涂运喜的刑罚,向沛鸿通过手段扭曲了事实。因之前学校失窃,公安局并未消除释净明的作案嫌疑,就这样莫名其地被认为有前科,而公安系统里边,涂运喜并无**记录,所以持刀行凶是释净明也没有疑点。而释净明会持刀行凶的原因,居然被扭曲为因为葛宇鸿而与涂运喜争风吃醋。最后,向沛鸿利用权力将整件事压了下去,案子草草了结。
知道净明惨死后仍被冤屈,安素哭闹着要回去给他翻案。人已经被害死,这些人居然可恨到将这样一盆污水泼到净明身上,这是让安素最忍无可忍的地方。她恨得咬牙切齿,一个也不想放过。
由于葛宇鸿作了伪证,刘慧为防止安素再生枝节,与向家商量了下,连夜将她转到市的医院,并不让她再回来。从表面上看,刘慧是为了维护继女,其实她是在保护自己的女儿,不让她牵扯进这个案子。
刘慧苦苦哀求:“安素,没用的。谁会相信你?涂运喜是主动去投案的,向家能把这件事压下来,权势可想而知。你一个小女孩怎么去跟他们作对?”
安素看着母亲,坚定地说:“如果翻不了案,我去陪净明。”
看着女儿那坚定的眼神,刘慧背脊发凉,她相信她的女儿绝对是说得到做得到。她咬了咬牙,两手用力地扳着女儿的肩膀,一字一句地说:“你要是敢去,妈妈就死在这儿!”
刘慧以死威胁,终于让安素妥协。
她失望地看着自己的妈妈,从那时起,她开始恨自己的妈妈。恨她畏惧权势、恨她明明知道真相,却包庇真凶,更恨她与那些人同流合污冤屈净明。同时也恨自己,恨自己无能为力。
“安素,你别怪妈妈。你是妈妈唯一的孩子,妈妈这么做是为你好。”
不管女儿如何恨她,她也忍了。她在以自己的方式保护着女儿,无论如何也不能让女儿卷入这是是非非中。
从知道事情的真相那一刻起,安素再也不失魂落魄,她用生命在恨着那些人,诅咒那些人全部下十八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