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索的北风呼呼地刮在枯木枝上,早已凋零的枝头随风颤动,发出凄凉的呜咽声。落日歪歪斜斜地挂在天边儿上,被乌青的云彩遮了大半,整个天空一片黯淡凄清的样子。
村南朝阳的山坡上,枯草丛生。细细望去,这些枯草仿佛被梳理过一般,朝着两个相反的方向斜斜倒下,露出一条十分细长的小道。
小道一直连到南山坡上,这里虽是全村高地,平日里日头也足一些,可惜一路上皆是碎石,庄家长不住,渐渐地,也变荒芜了起来。
山坡上立着一大一小两道身影,小的跪在地上,手里忙活着什么。大一些的正朝村子的方向,伸长了脖子眺望着。
远处依稀能瞧见几缕袅袅的炊烟,傍晚时分,已然有农家在烧晚饭了。
冬日里的天气,早叫人冻红了鼻头,竟是丝毫嗅不出饭菜的香气来。
日头渐低,罗玉卿将最后一把黄土堆好。
“大福啊,你看这日头就要落山了,咱们……还是早些回吧。”
玉卿手脚未停,将刻好了师父名讳的木碑仔细用红漆描好,又靠上去吹了吹,这才放心的将木碑插在坟前。
恩师罗山之墓……
罗玉卿看着木碑上未干的字迹,怎么也无法将它与前日还活生生的师父联系在一起,不由的呆了又呆。
“大福,大福?……这孩子,怎么这会儿发起呆了?”
原本催促她的中年男子无奈的叹了口气,望了一眼西沉的日头,忍不住又催促道:
“我说孩子,咱回吧。一旦太阳落了山头,留在这儿晦气……”
罗玉卿闻言一怔,回头看了一眼佝偻着身子,双手抄在棉袄袖子里的男子,语气平和唤道:
“全叔,我师父可是赶尸的。”
被她唤作“全叔”的男子一愣,面上即刻有些尴尬。
想想也是,赶尸人哪里会讲究晦气不晦气?
当下不好再催,只好将棉衣紧了紧,两只脚在土地上跺了跺,有些畏寒的样子。
罗玉卿不做他想,绷直了后背,给师父恭恭敬敬的磕满了六个响头。
三个是她自己的,三个是代师兄磕的。
立在一边的李大全瞧着,不由一阵哆嗦。
大福这孩子,当真是个实心眼儿。
非得磕满六个头,还这么使劲儿!
放眼这村子里,就是死了老子的,也不至于这么孝顺。
回头一想,又觉得大福这孩子心地果真是极好的。不然,只怕当初自家的小子和婆娘,早就埋进了这深深黄土。
罗玉卿磕完头,太阳已然沉到了山尖尖儿。
再撒上一把纸钱,罗玉卿这才转身随李大全下了山。
走下山坡,玉卿忍不住回头望了望师父的坟头。
荒芜的山岗上,师父的新坟被她整理的仔细,静静的躺在那里,看起来很是突兀。
罗玉卿不由地又红了眼,不待眼泪落下来,便被李大全扳回了脑袋。
惹的李大全忍不住大嚷道:
“傻孩子!别回头呀!会被鬼叫了魂儿的!快快快,回家跨火盆儿去!”
不待玉卿反应,李大全一手摁在玉卿脑袋上,连拖带拽的把玉卿撵回家去。
一边走,口中一边还咕囔:
“也不知道你师父咋想的,哪儿有死人埋在南山头儿的?死人都爱朝阴,连这都不懂,还赶尸呢!我看你师父当时八成是病糊涂了……还有你这个名儿……大福大福的,你那师父是真不怕给你折了福寿啊!哪家娃娃不取个轻贱的名儿唤?你这师父可倒好……”
罗玉卿一言不发,仿佛早已习惯了李大全的脾性。下山坡的路,满是大大小小的碎石,二人深一脚浅一脚的走着,玉卿却觉得脚下的步伐随着李大全越走越轻快。
离了山头,走在田埂上,两旁都是平展展的口粮田,豆腐块儿似的一方一方划的整齐。眼前一下子开阔起来,原先心头沉闷之气,仿佛也随之消散……
二人刚到村口,远远便瞧见李家婶子穿着一身暗红色小袄,抱着儿子石头在家门前升起了火盆。
这村子不大,原本有十来户人家,可这些年收成不好,山上野物也越发少了。手艺不精的猎户喂不饱一家子等吃的嘴,陆陆续续搬走了。往城里靠一靠,或许能找到一份活计,养活一家老小。如今这村子只剩下三四户人家,算上玉卿和李大全一家,还剩下两家。
山林很大,只有玉卿与李大全一家靠的近些,那两户隔得颇远,若是遇不上大事儿,几乎一年也难得见上几回。
李大全有个儿子,乳名唤作小石头。三十多岁的李大全,前年才得了这么一个宝贝儿子,金贵的紧。
李家婶子用树枝挑了挑火盆里的之前,火光更旺了一些。小石头蹲在他娘身边,学着娘亲的样子,拿了纸钱往火盆儿里丢,看着火光一下子窜出来,欢喜地直拍手。他穿了一身深绿色打了补丁的小袄,头上戴了一顶稍显大了一圈的布帽子,火光微亮,映的脸颊红扑扑的,煞是可爱。
李大全一瞧见妻儿,脚下步子越发迈的大了。面上也带着笑,恨不能提溜着罗玉卿飞过去。
行至家门口,李家婶子这才瞧见疼的龇牙咧嘴的罗玉卿正被自家男人摁着脑袋走,一时好气又好笑。
待二人走近了,李大全这才松开手,忙伸手去抱儿子。
“石头!乖儿子,在这儿等爹呢?”
石头才一岁半,还不太会说话。见到爹爹,两眼亮晶晶的,欢喜的挥舞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