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晚他们一行去了登封县城投宿,据说此地得名于武则天登嵩山封中岳,倒算是个比较大的县城,又因未曾遭遇流民之祸,显得比豫北热闹兴旺。
邓骏去包下了一间客栈,夏凝也得以单独住一间房,不必再做个给楚昭然值夜的丫头,好好睡了一晚。第二日楚昭然还良心发现,雇了一辆马车,与她一起坐进车中,往东面而去。
有了马车,自然就不如跑马走得快,这一次他们用了整整两天才到新郑。新郑也是县城,看着却不如登封繁华,也没有那么大的客栈可供他们包下来住,于是一行人只能分了两拨,隔了两条街住下。
马车一路颠簸,夏凝懒洋洋的,吃过饭就睡下了。夜里外面忽然喧哗,她迷迷糊糊醒来听了几耳朵,似乎是邓骏捉到了两个小贼,便干脆不理,倒头又睡。第二日早上起来才知道,原来那两个小贼竟是来刺杀楚昭然的。
“就这比我还三脚猫的功夫,也来刺杀侯爷?谁派来的?”夏凝十分惊诧的问道。
邓骏也有些哭笑不得:“不是谁派来的,他们自称是乱民余孽,是一个什么偏将的亲兵,那偏将战死了,哦,就是唐勋杀的,他们逃到新郑这里,昨日恰好见到了唐勋,认了出来,便夜半摸过来想放火。”
好险,差点被烤熟,夏凝想起自己跟楚昭然说的玩笑话,便指着唐勋说:“这刺客可是唐勋招来的,与我无关呀!”
唐勋苦笑,楚昭然却不当回事,叫把那两个小贼按纵火犯交给县衙,然后就命启程。
他们一路隐姓埋名,只说是富家公子出来游历,到比较大的如毫州地界,还会停下来休息两天,带着夏凝出去转转。
夏凝不明白:“难道我们先行,不是为了快些赶去南京么?”
“我们本来就比仪仗快,他们现在刚出商丘,起码还得四五天才到徐州。”
夏凝看他不紧不慢,猜着这家伙可能心中有什么主意,便也不多说了,反正越往东南走越暖和,出去走走也挺好的。毫州又是个武风昌盛之地,街面上还开有武馆,她好奇的进去看了几眼,就被楚昭然拉了出来。
“你又不报名学武,当心人家以为你是来偷学的,派人打你。”
夏凝笑道:“有您在,我怕什么挨打啊?”
楚昭然没好气斜她一眼,径自往市井繁华地走,夏凝看着李晋等人还有跟小贩伙计闲聊的,问一些物价高低,粮食产量之类的问题,忽然恍然大悟。
是啊,毫州已在南直隶境内,他想这么慢慢走,也是想实地了解一下各处情形,然后才好完成皇帝陛下的旨意,顺利督江南赋税回京。
不过这种事还真不像是杀伐果断的楚侯爷会做的事呀!夏凝看着前面楚昭然的背影,忽然对他有了些更深的理解,这一位倒像是个无论什么事都要认认真真做好的人。
她便在回去客栈之后问楚昭然:“侯爷怎么不问我知不知道陈家的事?”
“哪个陈家?”
“……还有哪个,陈福勇家啊。”
楚昭然微微抬眸看了夏凝一眼,问:“你知道?”
“知道一些,他总是我继母的外祖父。”
“哦,那你说说吧。”
这态度也太平淡了。夏凝腹诽归腹诽,还是坐下来说道:“那些他多少岁中进士,怎样一路升迁的事,想必侯爷也能查到,我就不多说了。陈福勇今年五十八岁,有两子一女,女儿就是我继母的母亲,嫁给了徐州知府王徽许。王徽许家境平常,是中进士后才得到陈福勇青眼的,他能做到知府位上,也是多亏了陈福勇的照拂。”
想起继母王氏的为人,夏凝就不由撇嘴:“王徽许是个孤高自许之人,为人有些耿介,为官也算清廉,王家生活的自然不如陈家富贵。我继母曾在陈家住过两年,似乎很不习惯王家的生活,后来王徽许想把她许给同僚之子,她嫌弃那一家不够富贵,便求陈福勇做主,另为婚嫁。恰好其时家母去世,家父入京面圣,由陈福勇次子做媒,她便成了我继母。”
王徽许有点读书人的清高,对这门婚事极为不满意,头一条,夏知轩只比自己小十岁,比女儿却大了十三岁,就让他十分颜面无光。何况女儿是做续弦,夏家有原配所生的子女,王徽许又比夏知轩官职低,深恐旁人说他卖女求富贵,便死活也不肯同意。
可是他小胳膊拗不过大腿,陈福勇对这门婚事十分满意,王氏自己更是乐意,他一气之下,就不许女儿回家。王氏最后虽然在母亲陈氏的斡旋下,还是从王家出嫁,却与王家感情淡薄,只把陈家当做娘家。
夏凝在发觉继母没安好心之后,便请赵友星帮着查了一些陈家的事迹,知道陈福勇曾经巡抚贵州,还带过兵、平过乱,且与外祖父有些过节,便更多了戒心。
“……他既带人平乱,少不得杀良民冒领军功,被我外祖父知道,参奏一本,陈福勇便被召回京查问。但此人手段了得,与宫中内监关系匪浅,虽免了巡抚,还是一路升迁,后来竟坐上了南京兵部尚书之职,参赞机务。”
楚昭然道:“嗯,这次就是他和南京守备太监李弘景联名上奏,弹劾兴安伯、南京守备吕子铭怠忽王事、私吞赋税、豢养私兵、有谋反之意。吕子铭则反劾此二人狼狈为奸、截留赋税、中饱私囊。南直隶三位实权人物互参,又关系到江南赋税,皇上就算再懒怠管事,也不得不命人去查。”
夏凝叹气:“这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