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夕之夜,宫里惯例要设大宴,包括赫连部落在内,七部主君都要携家眷赴宴。
扶余不像大衍,没有男女分席的规矩,除大阏氏外,高位嫔妃皆可出席。不过,赫连濯对后宫一向不热衷,除了大阏氏和左夫人芙莉妲,皆是普通姬妾,再无高位嫔妃。
卫昭无名无分,自然是没有资格出席的,何况赫连濯也没要求,大阏氏更不想看了他添堵,所以从来没有去过。
今日,料想赫连濯不会有空过来,卫昭和伊殷窝在屋里,打算清清静静过个年。
无论哪一世,伊殷对过年都是兴致缺乏,再热闹也是别人的,与他有何相关。
的确,前世在庄子的时候,宫中的喜庆与他无关也就罢了,便是卫昭,对他也是不理不睬,一个人还有什么过节的兴头。
后来回了渝京,更是人人把他当做外人,明明是皇帝的亲孙子,却上不了玉碟,也没资格参加太庙祭祀。
搞得伊殷很茫然,他到底算是哪国人,扶余也好,大衍也罢,谁都不肯承认他。
因是过年,卫昭免了伊殷半个月的功课,想让他好好玩玩,以前他在宫学读书的时候,过年也是要放假的。
不料伊殷根本没有那个念头,每天照样练功,只是把背书的时间换成了发呆。
卫昭见状很是不解,像伊殷这个年纪的小孩子,不都是很贪玩的吗,想想他的侄儿和外甥,哪个不是如此。
怎么伊殷就这样老实呢,是因为他和赫连濯的关系吗?可是他记得,伊殷原先也爱跑出去玩的,翻墙、爬树、掏鸟窝,淘气着呢……
卫昭思来想去,把原因算到了大阏氏头上,估计是伊殷打了裴迪,结果惹来大阏氏算账,把他给吓着了,所以不敢乱跑了。
就是从那时开始,伊殷重新对他变得亲昵起来,练武也很认真,根本不用监督,有种突然间长大了的感觉。
想到这里,卫昭既欣慰又心酸,不到四岁的小娃娃,就该是被人宠着的,整天无忧无虑才好。想他四岁的时候,顽皮地能把大衍的皇宫翻过来,父皇母后还不是由着他,哥哥姐姐也都让着他,哪里会去顾忌别人的心思和想法,可是伊殷,却被逼得这样早熟,这样小心翼翼,让人看了就很心疼。
于是,卫昭抱起趴在炕上发愣的儿子,柔声问道:“阿殷,你要不要出去玩?”
“玩什么?”伊殷回头,诧异地看着卫昭,满眼写着难以置信。
重生之初,伊殷选择亲近卫昭,是因为他没得选。至少,卫昭是不会害他的,不管什么时候,他最多就是不肯接受他。伊殷从来不敢妄想,他们会像真正的父子那样亲密无间。
卫昭被儿子的眼神刺痛了,愣了一瞬方道:“你想玩什么?堆雪人?打雪仗?还是放鞭炮?”
伊殷不是真正的小孩子,没兴趣一个人在雪地里滚来滚去,而且他现在的年龄,能自己放鞭炮吗,卫昭的心,是不是太大了。
他想了想,歪着脑袋道:“我自己不好玩,爹爹陪我吗?”卫昭多半是不肯的,这样他也不用出门了,外面好冷的,还是屋里暖和。
谁知卫昭毫不犹豫就点了头:“爹爹当然陪你。”伊殷没有玩伴,他再不陪他,岂不是很可怜。
伊殷顿时被吓傻了,醒过神来就要拉着卫昭往门外跑。卫昭居然要陪他堆雪人、打雪仗、放鞭炮,那是机不可失,时不再来啊。
刚跑了没两步,伊殷就被卫昭拉住了,无奈道:“阿殷,不要急,先换了衣服再出门。”
伊殷乐得呵呵直笑,被乳母和侍女裹成了小圆球也不自知。他真心觉得,这是他有记忆以来,过得最快乐的一个年了。
小圆球手短脚短,在雪地里走路都不利落,没等卫昭动手,就自己绊了个大跟头,滚到地上爬不起来,还是卫昭把他拎起来的。
所以计划中的雪仗没能打成,父子两个在院子里堆起了雪人,伊殷一边帮着卫昭滚雪球,一边招呼侍女,要她们去拿黑炭,还有胡萝卜。
地上雪厚,一大一小两个雪人很快就堆了起来,伊殷亲手给雪人插上黑炭做的眼睛和胡萝卜做的嘴巴,然后指着大雪人对卫昭说:“爹爹,那个是你。”
卫昭拍拍身上掉落的雪花,抱起伊殷,又见他指着小雪人说:“这个是我,我和爹爹在一起。”
其实,那两个雪人堆得并不精致,就是大小不同的两个雪球摞在一起,再插上眼睛、嘴巴就好了,可伊殷看了,喜欢地不得了,那是卫昭亲自帮他堆的。
“阿殷,还要放鞭炮吗?”卫昭记得,这是大部分男孩子都喜欢的玩意,他小时候,用来吓过不少小公主、小郡主呢。
伊殷摸摸卫昭的手,摇头道:“爹爹,我们回屋吧,鞭炮晚上再放。”卫昭的手好冷,再不进屋暖暖身子,只怕是要生病的。
卫昭也怕伊殷着凉,就抱着他回去了,两人换了衣服,上了炕,围着炭盆说话。
炭盆里埋着红薯,香味儿不时飘出,卫昭见伊殷不时吸吸鼻子,就摸出一个来,一边暖手,一边掰开喂他。
就在两人其乐融融之时,大阏氏派人传话,说要他们做好准备,出席晚上的除夕大宴。
卫昭愕然,伊殷也很奇怪,因为卫昭的身份,根本不足以在那样的场合出现,伊殷倒是可以,不过乳母带着去就行了。
卫昭原想推脱,谁知来人又说,这是大君的意思,必须遵守,不得有误。
传话的人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