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悟老祖想起了很多已经淡忘了的回忆,他明白是因为被阴气侵蚀而引得心神动荡,与往日有些不同。
不过他却很喜欢这种回忆往昔的感觉。
只是没有人能听他说一些过往,这是一件非常遗憾的事。
幸好眼前有一个只剩下一口气的人,那么说给她听也无妨。
秘密当然永远只能说与死人或者是即将要死的人听。
“其实你没变成这副人不像人鬼不像鬼的模样之前,比柳云蝉更加像我那位小师姐。蝉儿幼时也有一张圆圆的脸,生气的时候嘟着唇,看着很是甜美。你知道更甜美的小师姐是怎么死的吗?她被我推到魔的口中,活活被吸走了元神。但是我不得不这么做,因为我的速遁符尚需多一些时间才能激发。她会明白的,不过不明白也不要紧,因为她早死了。”
钟珍默默地听着,其实她听不到太多,耳朵早被震得出血,这样温柔的语调,声音太小听得不算真切。
元悟老祖继续用他那一把老粗嗓子,以少年的口吻说话,“可惜你是个妖修,可惜你也太老了。七阶的妖修,恐怕比我还要老许多。你够狠,够狡猾,但是你遇到了我,所以你非死不可......”
是的,我够狡猾,也够狠,恰好你运气不好,遇到了我,所以你非死不可。
钟珍在心中重复着元悟的自说自话。含笑看着他那颗鬓发已经散乱的头慢慢垂了下去,连一丝惨叫和声息都没有传出来。
死得如此静悄悄,与天上飘落的一片冰凉的雪花一样。落入凡尘泥土之中。
这位原本威严的老祖,用飞快的速度衰老下去,身子变得干瘪,随着他已经无法驾驭的飞剑,往云层下方坠落而去。
在他还活着的时候,喋喋不休抒发心中的秘密,钟珍终于蓄积了足够的力气。手碰到了悬挂在腰上的珍宝袋。
一共催发了七柄剑,三柄匕首。还有一把钢刺。以魔气慢慢推到元悟老祖的头部,所有的法宝同一时间,刺入他的识海。
为何你要说那么多的话,恶人死之前。总喜欢废话,这仿佛是个天道规则似的。
不管是杀人,还是被杀,他们总喜欢唠叨个不停。
钟珍当然明白为了什么。
因为大部分的恶人,并没有恶到极限,他们不是无知无觉的地魔,心中还有无法忘却的执念。
任何一个有执念的人,都会被阴气所影响。
并且有执念的人,往往会忍不住说很多无聊的话。
尤其是知道对方将死。总会想吐露一下心声,然后顺便将心中最阴暗秘密一并永远长埋地底。
这段话,元悟到底对多少个死人说过了?或者还有一些其他的女子。也在临终前听过这段话。这已经不重要,重要的是,那些女子,也包括那位小师姐在内的姑娘们终于可以瞑目了。
没有元悟老祖的灵气支撑,那柄巨大的剑开始坠落。钟珍很想聚集一丝灵气,开启储物环取出一枚补充灵气的丹药来。但是她的任何努力都是徒劳。
身体破得完全无法吸收外界任何灵气。
她现在极其盼望慕青松还在不远处等着收尸。
杀死了元悟老祖,还有其他许多苍穹剑宗的弟子在远方。所以她就算不跌死,仍旧很可能很快变成一具尸体。
乾坤镜的法宝之前试图掩人耳目搞人剑合一的戏码,丢失了很多,但是先前杀死元悟的那些全部都收回了,再加上珍宝袋中的那一些,再弄死一堆人足够了。
可是他们应该不会如元悟那般,有很多的废话要讲,恐怕会一窝蜂地将她砍成肉渣子。
想起天玄宗叠秀峰的前任峰主王聪,钟珍苦笑,大概死状与他相差不了多少。
可是连收尸的人都没有,那些人隔得太远了吧。元悟老祖将她带着飞了多远,钟珍并不清楚,受伤太重,她已经对时间和距离没有太多感觉了。
一路朝下跌去,她的手指慢慢探向丹田,还差那么一点点,只是那么一丝就能碰到丹田,取出乾坤镜就能进入。
也许是老天听到她在狂呼,猛然之间四周的灵气如同狂风扫落叶似的进入体内。
身体的残破受不住这股强大的灵气,让钟珍有一种被千刀万剐的错觉,极致的痛楚蔓延到每一寸骨肉。但是她有灵气了,乾坤镜被取了出来。
骨肉损伤太大,踏空术却仍旧无法使用,也不能驾驭飞行法宝。为何没有买一个能填充灵石就能飞行的法宝,她顿时后悔之极。往常太依仗翅膀,根本不觉得有这个必要。
然而此时却又另外一个困扰,她腹腔全是积血,张开口只能发出“嗬嗬”的嘶哑之声,彻底无法无法说话。神识又不能传递不到镜中,小鬼甚至不知道她面临生死一线。
此时正是傍晚时节,斜阳照映着如红色轻纱似的晚霞,美不胜收。钟珍虽然仰着头,却没有去看如此美景,她身子贴在乾坤镜上,还在不断地垂死挣扎,极力发出任何微小的声响,希望也许在沉睡的小鬼能听见。
淡淡晚霞,却不知何故忽然变得更加的鲜艳,红得如血,一层一层的厚云瞬间布满整个上方的天空。
随着晚霞的变化,一股山雨欲来风满楼的低沉压力出现,天际中仿佛有着闷闷的轰隆隆之声。声音越来越大,红霞也越来越多。
这不是晚霞,钟珍意会过来,是曾经遥遥见过的雷劫。
但是,这雷劫却不在远方,而是正好在她的头上的那片天空。
钟珍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