潋滟听力并没有恢复,试琴也懒于浪费口舌。她又去给潋滟把了脉。这时,潋滟终于看清她的模样,情绪有些激动。试琴先松开了手,退后了一步。
有人敲门,试琴警惕地问:“谁?”
门外静了一会,有人答:“我,方唯。”
试琴松了一口气,似脱力似地道:“进来吧。”
方唯推门走了进来,试琴看了他一眼,调侃说:“你居然会敲门?”
“我怕你在运功。”方唯淡淡道。
试琴点头,揉了揉眼睛:“潋滟好多了。”
方唯显然并没有什么情绪:“你很不好。”
“嗯,”试琴轻笑了声:“我只是累,想睡觉。”
方唯道:“我把潋滟带回去。”
试琴摇了摇头。
方唯平静地说:“你不信我。”
“不是。”试琴直面他:“我看她三天,必须要救回她的听力和声音。”
方唯定定地看了她一会,这才缓缓道:“有什么可以帮你的?”
“看好青梅。”试琴也不客气,直直地说。
方唯点头:“好。”
潋滟正摸索着想站起来,试琴神色中带了几分怜悯,但她刚想起身,头却突地昏沉了一下,差点跌倒。一抬头便看见了方唯来不及收起的担心的神色,试琴不由莞尔,安慰他说:“放心,我还死不了。”
这话太不像安慰,方唯心中有几分涩意。他轻轻点头:“我守着。”
试琴愣了一下,直到他走出去,重新关上了门,试琴才忍不住哈哈大笑了起来。
方唯听见门里的笑声,凝了眉。走了几步,缓缓低眸,掩去眼中微弱的想掩也掩不住的笑意。
试琴为了潋滟几天折腾了许多法子,考虑到潋滟的身体太弱,她只得亲自试药。被方唯撞见过一次,一向情绪鲜有波动的人竟特别执拗地要把潋滟带走。试琴只好保证再也不试药了,方唯才缓和了情绪,冷着脸走了。
一连过了几天,潋滟终于能听的清声音。也开始能蹦出简单的词句,但声带很是沙哑,如同砂砾一般。她不像开始那般排斥试琴,懂得配合了,可依旧没什么好脸色。
试琴每每看着她,都忍不住气闷。照自己看来,她并没有什么对不起她的地方,而且还这样照顾她。只是试琴也并不是以救命恩人的心态自居,生气了一会,又放平和了心态,只不再理会就是。她仍照例给潋滟推拿经络,疏解郁结之气。熬上药汤,恢复体内气神。
只是试琴感觉自己晕眩的次数开始慢慢增多,脉相也不太平稳。不由也有几分着急起来。她多配了几副调养的方子,吃了些,倒也没有起太大作用。
她将自己的床让给了潋滟,自己让方唯给搭了个简易的板,铺上被褥,也凑合着过了。
这些日,有些多梦。但梦境凌乱不堪,她每当醒时,或许还能记起一半,等一转眼,便又全忘了。
这一日,她又惊醒过来。夜还深,但月亮攀上床沿,也甚是明亮。潋滟正坐在床沿看她。
“你……”试琴一时张目结舌,说不出话来。
潋滟面露嫌弃,沙哑着声音道:“我倒情愿没有听觉,天天听你鬼哭狼嚎。”
试琴有些不可置信:“我说梦话?”她应该没有这种习惯吧。
潋滟抬高了下巴,反问道:“要不呢?”冷笑道:“不是亏心事做多了,才会被鬼敲门吧。”
“那我说了什么?”试琴果真有点紧张。
潋滟歪着头想了想:“叫了很多,听不清楚。不过有什么哥哥,什么浔什么的。”
试琴神色一下子暗淡了,她裹了裹被衾,背对着潋滟侧身又躺了下来。
哥哥。韶浔。
其实到了这个世界,试琴往往也有一些哲学似地困惑。庄周梦蝶,蝶梦庄周。似幻非幻。如果要否认以前那个世界,那么她的亲人,那二十七年的时光又如何抹杀。如果要否认现在的世界,那她为什么每次梦醒,还在这里徘徊挣扎。可若是两个世界都是真实的,那便是颠覆了她这么多年的唯物观。世界不是单一的,书中的世界是独立的。这是多么荒唐滑稽的事?不合逻辑,试琴每每想起,就像是钻了牛角尖。但解一道没有答案的题,又能有什么结果?
“喂,小丫头。”潋滟的声音很缓,仿佛很累,又倔强:“你救了我,但我,不可能背叛公子。”
试琴听的清清楚楚,她想辩驳,想讥讽,可还是太困了。她没有转身,没有睁眼,一夜到天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