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后的头从没这么疼过。
情分,她从不放在眼里,而信任,她这辈子只对朱广恒一人交付过!
并肩作战,亲密合作了几十年,自己难道还会看走眼?
太后不愿相信沈默云,可对方的灼灼言辞令她不得不半信半疑!
太后不愿怀疑恒亲王,可对他的那份信任还不足以打消她的所有疑虑!
所以,即便她静下了心,也忍不住顺着心头的那丝疑惑去探究一番。
开弓没有回头箭,她已经踏上了不归路,再不能回头。所以,一切不容有失!
万一朱广恒这些年韬光养晦的外表下,藏着的是一颗与朱广平一样的野心呢?万一他是没有家世和助力倚靠,才瞄准了自己呢?万一他几十年如一日地痴心一片,为的就是借自己的手去达成最终的目的呢?
知人知面还不知心呢!朱景炽可以弑父,皇帝还曾囚母,他朱广恒对自己,难道就一定是磐石无转吗?天家亲情淡泊,兄弟骨肉尚且如此,这世间有什么情分还能是亘古不变的吗?
她什么都不怕,只怕这万一,这万中之一成了真怎么办?
她不断地打着冷颤,鸡皮疙瘩起了一身。
她要想想,可她却想越心惊!
若今晚去抓沈默云的就是他,那么或许他等的,就是明早!此刻大局将乱,可不是个千载难逢的好时机?
或许他的心更大!
他要的是现皇帝和南帝的两败俱伤!他要的是自己的权利都落到他的手中!他要的,是最后的收官!他要做最后唯一的那个得益人?
没错!
他手里有自己太多的把柄!
甚至这些年,不少来往的密件都在他的手中!
将来,他只要将一切抖露出来,大周太后与南周皇帝勾结卖国,勾结番邦,以致生灵涂炭,民不聊生,然后由他来主持大局,安定人心……
太后抽了一口凉气!
她倏地起身,她坐不住了!
不管朱广恒是否真有异心,她都不能赌!任何对自己不利的苗头,她都必须先一步扼杀!
“把聂琰给哀家找来!”
“是!”
为了明日大计,白天,她已经将亲侄子安插到了侍卫群里……
咸福宫偏殿,沈默云煮着补茶。
太后来不了,有个人一定会来!一来兴师问罪;二来探探口风,三么,只怕还想为她的主子再做一番争取!
果然,沈默晴很快便至。
此刻的她在偏殿外被林雅茹挡住了!
发生了之前种种,这会儿的咸福宫防守比之前严密了三倍不止。重华宫的大火已经被扑灭了大半,林雅茹在得知这边出事后,已经第一时间赶回来收拾局面。
沈默云拿银钩子挑了挑炭,那木牌早被烧得只剩了个形,此刻被她一钩,便散作了焦灰……
给自己倒上一杯茶后,她将视线放去了窗外。
沈默晴在知晓沈默云没有将她拖下水后,这会儿的底气又上来了,整个气焰嚣张跋扈。
她拔高了嗓音以公主之态自居,明言要与沈默云单独说话!
而林雅茹则表态,要么便在她本人的眼皮子底下说话,要么有话就请天亮再说。
“林雅茹,你别敬酒不吃吃罚酒!你们太后已经答应将沈默云交给我南周,她就是我南周之人!此刻我这个南周公主要见她,还轮不到你来挡!大计当前,我有几句话要交代她,你给我让开!”
“让她进来吧!”沈默云悠悠开口,抢在了林雅茹的前边。
林雅茹应了,但她要求,沈默晴若有私房话,不能带下人,只能其本人单独进屋说。
沈默晴一甩袖子,只能点了头。
既是私房话,自然要落窗,那一刹,沈默云与林雅茹有了一个对视。这一次,对方脸上并不见那层虚假的伪装,不知是否错觉,沈默云竟是感觉有几分悲壮的意味。
更不知的,是重华宫吹来的烟还是春夜薄雾的缘故,沈默云总觉得林雅茹的面容有些看不真切,影影绰绰带了丝笑……
“哟!你倒是惬意!”
“还行!坐吧!喝茶!”
“沈默云!你真是疯了!”
在太后的人退出内室,门窗都关上后,沈默晴终于爆发了。
“还叫坐?还喝茶?你真以为你是这里的主子?你不是肚子疼,不舒服吗?这么快就好了?你知不知道你究竟错过了什么!你知不知道为了帮你脱身,我花了多少心思?在那种关头,你究竟为何临时反悔了?”
沈默云不为所动,反而慢悠悠端了茶盏轻啜着,更令沈默晴火冒三丈。
“这种时候,你还有心思喝茶?你是不是前几日脑子被打坏了?你一点都不急吗?你真的不想出宫?你不想回去崔奕横身边?你可知机会稍纵即逝,已经没有下次了!”
沈默晴一脸的怒其不争,看似还真是全心为了她在着想和着急。
“我那时害怕,冲动了!此刻我也后悔了!”沈默云深看她一眼后,垂眸掩去了神色。“当时还是应该赌一把的!”
“是吧?可现在后悔来不及了!我可没本事再为你安排一次!不过……你若是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我倒是能助你一臂之力!”
“比如呢?”
“比如……我可以给你去长宁伯府递个口讯报个信,长公主不是挺厉害吗?她若是有什么主意和手段,即便今日做不到,说不定明日早朝可以有法子将你救出去呢?……”
沈默云心底冷笑,果真一切不出所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