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间隙,刚从前院回来的小茶从刘全那儿得来了一桩特殊的听闻。
冯霁雯听罢大感惊异。
灵台郎汪士英家中的四姑娘汪黎珠今日在城外同金家公子一同被撞进了河中——
虽然掉进河里什么的听起来还挺凉快解暑的,但当今世道之下,未出阁的小姐同陌生男子一同掉入河中,这等意外代表着什么,几乎是不用多说的……
且还有人说,当时在河中受了惊的汪黎珠死命地抓抱着金家公子,甚至被救上岸时,都还没有撒手。
当时在河边乘凉的许多百姓都亲眼目睹了这一幕。
“人没事罢?”冯霁雯问了一句。
“奴婢听刘全儿说,汪家那四小姐是好好地,就呛了几口水,什么事儿都没有。”小茶一脸同情地道:“可金家的公子就倒霉多了,身子骨儿本就羸弱多病,被救上来时人都是昏的……”
说到此处,不由压低了声音道:“这会儿是个什么情况都还不知道呢……”
冯霁雯听得一惊,却又疑惑。
金家的公子羸弱多病?
金亦禹的身体哪里羸弱了?
该不会是……
冯霁雯脸色惊异地问:“你说的是金家哪位公子?”
……
此时此刻刚被送回汪家的汪黎珠简直要把眼睛都给哭瞎了。
她自被救上来之后,便一直哭个没完。
“姑娘……这儿都没人了,您别哭了。”大丫鬟绿琦悄悄地对趴伏在榻上啼哭不止的汪黎珠说道。
却见汪黎珠似压根儿没有听到一般,并且哭声又放大了许多。
绿琦伸手拍了拍她的肩,不解地试探喊道:“姑娘……?”
怎么还哭。
这儿又没旁人了,哭给谁看呢?
“滚!”汪黎珠陡然甩开她的手,沙哑着声音吼道。
绿琦被她狠狠吓了一跳,连忙将手收了回来,瞪大了眼睛看着仍然闷头大哭的汪黎珠。
怎么了这到底是!
不是她交待的自己让车夫一定要跟金家公子的马车相撞落水的么……
虽然此举冒险了些,但汪黎珠态度坚决,她根本不敢反驳劝说。
只是为了保险起见,身边带了好几个会水又力气大的粗使丫鬟,以备‘不时之需’——
但事态完全是在她们所预料的范围之内发展的啊……
如姑娘所愿,金家公子同她一起落的水。
而且许多人都看到了,这消息传出去根本瞒也瞒不住。
所以姑娘她到底哭个什么劲儿啊……
汪黎珠边哇哇大哭着边愤愤地捶着身下软榻,恨不得将牙都咬碎。
“四姑娘可在房中?”
汪士英的声音忽在外间响起,声音不辨喜怒地问道。
守在外头的丫鬟与他行礼,垂首进来禀告。
而她前脚刚踏进內间,不及开口通传,汪士英后脚已跟了进来。
他负着手,一张带着迂腐气的面孔紧紧板着。
见他进来,绿琦连忙退至一旁。
原本进来打算传话的丫鬟则退回了外间守着。
汪黎珠却好像没听到父亲过来了似得,仍然趴在榻上哭嚎着,哭声一声高过一声,一声来得更比一声委屈凄惨。
不知道的还当她是真的因为今日落水之事损毁了女儿家的名誉而兀自悲痛不已,大有无颜存活于世之感。
“哭哭哭,遇事只知道哭闹!”汪士英不耐烦地训斥道:“哭有什么用,难不成哭能解决问题吗!”
“我的名声全毁了……”汪黎珠哭喊着道。
做决定之前她已做好了最坏的打算,她根本不怕名声受到影响,可她怕既没了名声,起初的目的也落了空。
谁能想到马车里坐着的金家公子,竟是那个平日里几乎不曾出门的金家大公子那个病秧子!
这下出了这样荒唐的差池,别说她的名声了,日后她纵再别有它法,却永远都没办法抹去今日她同金大公子一同落水的口实了。
换而言之,她再也不可能有机会同仰慕已久的金二公子走到一起了。
汪黎珠越想越觉得前途昏暗可怕,一时之间除了哭什么都不想做,也不敢再去想。
“平时怎也不见你如此爱惜自己的名声。”汪士英冷哼了一声,看着她说道:“可今日之事乃是意外,也怪不得你。但事情既然出来了,便要赶紧想着要如何解决才最为妥当,以防事态一而再地恶化——你可有想过此事之后,旁人会如何议论你跟汪家?”
汪黎珠只是不停地哭着。
“方才为父已经细细地思忖过了,此事眼下不外乎只有一个解决之法——”汪士英望着她,满面严肃地说道:“那便是让金禹风娶你过门。”
“我才不要嫁给这个病秧子!”汪黎珠哭得更凶了。
“混账东西!”汪士英怒道:“经商的苏家你不愿嫁,说是委屈了你,可金家这样的权贵之家,你竟还敢挑三拣四!你自己也不想想,若非是今日出了这样的岔子,金家长公子哪里是你能够高攀得上的!”
“你眼里只有你自己的利益,可曾想过金禹风同半死人没有区分,我若真嫁了过去,下半辈子势必都要毁在他手里了!”汪黎珠翻身坐起,满眼泪水地看着汪士英道:“反正我纵然是死,也不要嫁给他!”
“你也别太把自己当回事了。”汪士英冷笑了一声,道:“金家愿不愿娶你还是两说,你倒还先嫌弃上了——你当真以为嫁或不嫁全凭你一人的心意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