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铁杆麻迷余老爹是云得水的老友,余老爹很惊讶这几天一直没见他,自从他回来后,打麻将越来越少,出来溜跶也越来越少,却成天把自己关在厨房里。
余老爹怀疑他背着他们打牙祭,看那弄神老妇进进出出,他又觉得他在修道。云得水不承认,不否认,打马虎眼。
连续几天都是这样,这天余老爹又输了牌,按捺不住摸了过去,走近厨房时,听到里面传来叮叮当当声,他喊了声:“得水。”声响骤停,只听里面又是一片稀里哗啦声,后门打开了。
云得水慌慌张张探出头,余老爹把头探进门缝,说:“碗都摔碎了吧,有什么好吃的还藏着,太小气了。”
云得水摇摇头:“瞎说,有吃的还不告诉你。”
余老爹见他不告诉自己,有点失望,又说:“不是吃的,一定是跟那老婆娘捣鼓什么。”
“不!我在打牙祭。”云得水一口截住他的话。
余老爹如何能相信,即便他背着他们打牙祭,嚼大骨,也决不至于咀嚼出如此惊天动地的声音。余老爹死气掰列挤进厨房,发动手脚四下里寻找,右脚踢到一个坚硬的铁疙瘩上。
他忍痛拖出来,问:“这是什么?”
云得水坚持这是他刚造好的熬大骨的锅,“当然,”他说,“这看起来可能像炼丹炉。”
“装神弄鬼又怎么样,”余老爹不满道,“我会拆你台吗?”
“不瞒你说,”云得水道,“我确实有顾虑。”
“你不要有顾虑,我不会拆你台的。”余老爹说,“但是我不相信她那一套。”
余老爹不满他敷衍他,他也是见过世面的人,他不相信的是老妇人捉鬼入瓮那一套把戏,觉得她只是为了把一堆铁皮铁渣卖掉。
“为了胡牌,我们早压了多少鬼,”余老爹道,“你见有灵验的么?”
不过,云得水眼下正着手的活,他没有制止他,他不屑的只是装神弄鬼的伎俩,在如何处理这个铁疙瘩上,他有着令人吃惊的洞察力:“这是高科技。”
不可否认,云得水后来发生翻天覆地的改变,得益于余老爹这次关键的开导,当然,这也缘于他对新事物的狂热迷恋,正如五年前他从不染指麻将,一沾手就甩不下来。
五年后,云得水染指新工艺,一沾手也不打算甩了。此后的人生,他与它形影不离。这份晚年的职业规划,他相信是上天注定,若不然,为何大半辈子后,冥冥之中,让他又在梦里梦外地见识它。
他摇身一变,由一个修行驱鬼的冒牌天师,成为一名农民发明家。接连几天里,他对铁疙瘩敲敲打打,精装修后,终于计划要进行试验了,地点在村口的小河里。
村里的人四处奔走,口口相传云得水的高科技,试验那天,村里的男女老少都来观看。余老爹抱着他的老花猫站在岸边,对一帮娘们吆喝:“狗日的,这是高科技啦。”
铁疙瘩栓住绳索,放入水中,一放进去,二话不说便往下沉,还“咕噜咕噜”冒水泡。云得水拉起来时,铁疙瘩已经渗满了水,三条小鱼在里面游。
实验失败了,大家很失望,一哄而散,云得水面子上很难堪。余老爹出主意,说:“卖给打鱼的王三捉黄鳝。”
云得水的脸马上沉下来,比铁疙瘩沉得还快。他认为,他的智商显然超越了做捕鱼器的水平。第一次的失败,他反思是因为电焊不牢,紧要的是找一个电焊工。
帮手是现成的。谁让余老爹这老家伙撺掇自己走上这条路了呢,得益于他早年做过电焊工,有了他加盟,云得水如虎添翼,又开始第二次实验。
不久,第二个铁疙瘩又做了出来,由圆球形改成纺锤形。这是余老爹先提出来的,他说:“要向鱼儿学习。”这与自己买来的模型很相似,云得水觉得他的智商越来越接近自己。
纺锤形铁疙瘩下到水里,前面拉了一头牛。云得水拉着牛往前走,老牛不走,他拿鞭子在后面抽它。老牛扛不住抽,往前面挪了几步。他在后面一量,足足有五米。
这次没有鼓泡,但拉起来时,非常吃力,拉起来一看,铁疙瘩不见了,一顶废瓷缸升到水面,那纺锤疙瘩正卡在缸里面。
余老爹归罪于平衡没解决好,不过这需要时间,当务之急是不能再称它铁疙瘩,要赋予它一个响亮的名字,让事业走向规范。
然而,这个问题上两人有了分歧,余老爹开始取名幺鸡,取其形,后改名红中,这名字响亮,而且吉利,打牌兴许能转运,云得水却不同意。
他认为取名是一门艺术,马虎不得。大女儿长期在外,见多识广,二女儿念过大学,是知识分子,肯定有更好的主意。于是,他一通电话兴冲冲打过去。
然而,大女儿对他的事业并不理解,她对他的发明坚决反对,她在电话里威逼利诱,承诺只要他停下手中的玩意,麻将任他随便打。
他很失望,对他来说这已不太现实,云得水已不是一个月前的云得水了。他被发明创造冲昏头脑,听不进亲人的任何劝告,他执意要把这条路一路走到黑。
他又给二女儿打电话,这本已无所谓希望,他只是告诉她自己正做的事业,是否得到理解他不在乎。他已经过了知天命的年纪,所做所为应遵循上天的旨意,尽管弄神老妇不可信,却是这与神最近之人引他上路,而在冥冥梦中也重复同样的场景,让他相信余生已注定要完成这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