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说武亿闷闷吃饭间,赵子兰举杯过来,在其身旁坐下,与他一干而尽。【鳳\/凰\/ 】武亿还道是他来寻自己喝酒,待要再满斟时,却见他向自己使颜色,并佯作醉意道:“武大哥,你不比我大几岁,武功却好我太多,小弟连上台较量的胆子也没有。哎,这里请你指教几招。”便趁醉拉他起来,道:“好大哥,你便教我几招,好不好?”武亿知他是有事情向自己说明,也就顺势道:“好,咱俩找处安静地,给你演一套醉剑,这醉剑自是喝醉酒才好,我虽未醉,也差不多啦,正好正好。”二人便相携而去。一桌人醉醉歪歪,倒谁有顾不上他俩,偶有听见的,心中只想:“那是少年人热爱武学,惺惺相惜了。”
他二人走至无人处,赵子兰忽然扑通一声跪倒。武亿连忙扶起。他拒而不就,道:“武英雄,请你务必救一救我父亲。”武亿惊道:“赵恭?”赵子兰道:“不错。”原来赵恭离开校场时已向他说过:“倘若宴至中场,仍未回来,吾儿便请武公子去梅园一遭,才尚有救数,否则一命呜呼。”
且说赵恭正饮茶时,有个相貌清秀的小太监围场续水。到他身边时,递来一张条子,正是:“绛云宫一聚,速至。”
他离座之后,为免去盯梢,在后花园子一处乱转。因通五行之术,不费巨力,已将几人甩开。进了绛云宫,只见这里一丛那里一丛的山茶花。有纯白无暇的,有白中带红丝儿的,有嫣红的、绛红的,有一半红一半白的,有血红中带白点儿的······颜色颇多。大朵大朵,一处竞放。未想竟还能在北方,在这个时节开得这样好,足见养花人培育本领高强了。
他摘去一朵半云半霞的,擒着枝底,悠悠入内。大门虚敞着,往内走去几步,可闻淡淡澡香。微微一笑,将花儿插入悬墙净瓶中,在椅子旁坐下。等了一时,段云蕾方才出来。
赵恭听见脚步声便已站起相候。玉手卷帘,香气扑鼻。只见她未梳发髻,长发披在背心,一根霞云丝带从中分束,落在前胸。身上只着一件透明素纱单衣,玉肌晕现。原本娇嫩妩媚的脸上搽了一层淡淡胭脂,美若烟霞,不禁想见“荼蘼花开”的壮美之状。
她瞥见墙上一枝“云红”,心底一动,走去拿在手上,笑道:“送给我的?”赵恭道:“玉茗虽好也输伊,比不得。”段云蕾抿唇一笑,道:“你这话,我很爱听。”
便给他倒了一杯茶。因见赵恭不往自个儿身上斜视半分,遂道:“旁人都说赵王爷fēng_liú好韵致,这时却像那个柳下惠了。”赵恭一向调趣惯的,顺口便要答道:“倘若你真要给我瞧,不如tuō_guāng了,那才知道是欲拒还迎还是欲迎还拒,我总不喜欢强人半分······”想到白朗吟,却立马止住了,眼光中透出几许······说不上哀伤,应当说是哀而不伤的情愫。轻轻叹息一声,那叹息也不是哀伤而是优美,款款而动的,好像琴丝上流动的韵律。思念由人醉永不醉人。
段云蕾骄矜的目光已捕捉了这一切。自心底升起一股愤怒,她原本以为莫要开口,仅以自己这身装扮已能令他······不,她率先否定“神魂颠倒”这种形容。事实上,她早已看清赵恭是那种只谈情不说爱的人。只能说,令他明了自己的心意。
她的心意,便是跟他走。长居幽宫,常听高叔叔说起赵恭的事迹。东京数次闻听佛法,不仅更加敬佩亦犹然而生几分男女之情。对比皇宫各处肮脏以及赵佶那一副令人作呕的行动作派,便不想因困家国而委屈自己。
段云蕾以为他一旦明了便会答允她。事实上,对女子的表示赵恭从未会错过意,他自然是明白的。但他甚么也没说,微微偏过头,良久才道:“我很清楚如何让女孩子觉得安定,但我并非一个安定的人,过去与她们说的最多一句话便是‘那可说不准,别等我。’”段云蕾道:“所以都走了么?”赵恭笑道:“走了我反而心安。”低转眉头,复道:“现在我跟你说······我第一次跟人说。”他轻轻一笑,竟有些不好意思,有几分紧张,道:“有一个女子也正在等我,而我却很害怕她等,怕她因等不到我······难过?那不知道,或许生气多一点罢。然后赌气,然后便走。倘若走了,怕是这一辈子再也见不着面。她自己作气的本领可真强。当然她可能没走,倘若她等到我,我便今生今世留住她,不论去到哪里,永不分离。哎,只怕又一厢情愿。”那轻轻一声叹息,却仿佛浸水的棉絮,忽然沉重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