茫茫然地坐着，到了天亮，犹抱着她，一动不动，像两具雕刻的石像，只把唇抵在额头，遗体已经僵硬。赵恭来了，说：“下葬吧，你这样抱着她也不是回事，死者已矣，入土为安。”武亿又坐了会儿，把她抱起来，跟随赵恭走了百来米，见到一间竹屋，屋前有鲜花儿盛放，旁边有一把花锄，挨着一个坑，坑旁置放着一具棺材。赵恭道：“屋子荒了些时日，大概主人家也走了。这里花儿多，阳光也照得进来，又安静，葬在此处倒不错。”武亿犹豫不决，心下沉吟：“姐姐长在杭州，该当送回家乡，但胜雪谷的日子才是最快活不过，那里才是我俩的家啊。”一时不知怎么办才好。赵恭道：“到处都不安宁，你若抱着遗体四处乱走，只怕会惹祸上身，况而姑娘家的，死都死了，光天化日之下不等于曝尸于众么？为今之计便是好好安葬，待江南大定后，再设法迁到祖居，魂归故里。你放心，白姑娘坟冢既立在此处，我定会保护周全。”武亿听人说过，人死之后若不及时下葬，便会变成孤魂野鬼，好不凄惨，若被索魂鬼抓回地府则要下地狱受罚，心想：“姐姐一生孤苦无依，干么要她死后也受折磨？”思量许久，终于将她放入棺木，却又舍不得，仍然俯身抱着，到了午间，犹是这般。赵恭叹道：“早知如此，我便听她所言，瞒你一时。”终究放下了，二人又放好棺盖，钉上钉，落入土坑，接着推土掩好。这全过程一气呵成，他呆呆地望着棺木，已没有泪流，只干嚎两声，忽地吐出两口鲜血，眼睛一闭，倒了下去。
待醒来时，已是傍晚。赵恭弹了首清心曲，又给他端碗清粥。武亿心想：“赵王爷真是好人。”当下把粥喝完，躬身答谢，又跑到屋外。灯光焰焰，火树银花，说真的，夜凉风冷，可美极了，好像随时会有倩女出现，他出了会神，走到坟头，挨着坐下，隅隅私语。
沉沉地睡去又迷糊糊地醒来，但听一管清音，笛声处，白衣玉立，拔节如峰，挽笛回眸，如诗如画，当即想到天人之姿，心叹道：“只有这样的人才配得上姐姐罢！”赵恭走过来，望着他，感叹道：“竹篱自有他清妍，为伊消得这憔悴。此情可待欲问天，相期相就复何年。欲与那人携素手，怎奈飞雪恨流年。”武亿虽读书浅薄，但此词用语平直，一听即明，淡淡一笑，只瞧发如飞絮，唇上胡茬茁生，如春生青苗，古有一夜白头的人间惨事，今却也有弹指十年的悲情。赵恭道：“我知你受着炼狱之痛，但这痛倒搁得住，莫把眼泪一次流干了，老天不会可怜人，你今日哭死，也不劳他掉一滴泪，倒把你姐姐一番苦心糟蹋去。”武亿默默想着，没有作声。赵恭又丢给他一块竹片，说：“立碑便去罢。”
摩挲着竹片，眼泪又掉了下来，心想：“我写甚么呢？”思及以陈白衣为“吾妻”，想道：“倘若再以姐姐为妻，不但对不住陈姑娘更加对不住姐姐。我俩虽两情相悦，一往情深，但一生终以姐弟相称，未半分逾矩，况而她冰清玉洁，不许人浑说不敬，若我亲她敬她，便不能以妻称唤。”说罢，破指欲书，恭横来一方研好的墨砚，他微一愣，接到手里，握笔蘸了墨汁，写道：“白门朗吟小姐之墓”，还想写些却不知写甚么，终究只在下面写道：“幼弟亿谨立。”将竹片插入坟前，呆望一回，转入内室，洗把脸，见到自己形容，嘴角泛出似有若无的苦笑。赵恭问道：“要梳发净面么？”武亿落寞一笑，微一摇头，拿了剑，又在坟前呆立。赵恭劝一回，武亿道：“赵王爷，你回去罢，我再不寻死了。人死容易，活着却难，姐姐一死酬我，我当以一生来祭她。人生的归宿不在坟冢，她在我心里，从此天涯芳草，与我无干。”公告：网文联赛本赛季海选阶段最后三周！未参加的小伙伴抓紧了！重磅奖金、成神机会等你来拿！点此参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