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什么好怕的?大不了一死而已!人生在世,要对得住自己的良心!大丈夫有所为有所不为,要图一个心安理得。穆兄,这种让别人当替罪羊的无耻行径,我干不出,如今之计,你我四人只有拼死一战,能逃一个便是一个,那种出卖同伴的勾当,再也休提!”孔晟的声音虽然不高,但却坚定不移,低沉慨然。
穆长风闻言长出了一口气,大声狂笑起来:“好一个大丈夫有所为有所不为!公子,这番穆某才算是真正佩服了你!你一介文士,尚能知大义而全名节,穆某不过是江湖匹夫贱命一条又有何惧?脑袋掉了碗大一个疤,明年又是一条好汉,乌显乌解,尔二人还愣着作甚?拔出刀来,随穆某保护公子杀出重围!杀啊!”
乌显乌解二人感动得泪流满面,他们霍然抽出弯刀,在马上匆忙向孔晟躬身一礼,然后怒吼着打马冲杀过去。
穆长风狂笑着夹着胯下马横冲直撞,手中长剑指东打西飘忽不定,在包抄阻挡过来的洪泽水寇群中如入无人之境,不多时,就有数名水寇伤在他的剑下。
而乌显乌解也是豁出去了,反正此刻不是你死就是我活,他们感动于孔晟方才不抛弃不放弃的一腔真诚,为孔晟也是为自救,哪里还会瞻前顾后,只有奋不顾身拼死猛冲,试图为孔晟闯出一条血路来。
士为知己者死,何况还关乎着自己的性命。
乱战骤起,现场喊杀声惨呼声马嘶长鸣声刀剑碰撞声不绝于耳。南宫望皱了皱眉,在几个下属的保护下缓缓退往山坡之上,他也是没料到孔晟竟然能拒绝他的“善意”,说动手就动手,反倒是杀了他的人一个措手不及。
“这少年郎心智强大,绝非等闲之辈。”南宫望在马上望着挥舞长剑纵横驰骋左突右挡的孔晟,突然有些后悔,因为两个小贼喽啰的死,与孔晟这种妖孽对上,值得吗?灭了他们四人还好,一旦让孔晟等人逃脱,岂不是后患无穷?
那厢,李萱的神色也有些愕然。眼前这场战斗来得太快太突然,李萱万万没想到,孔晟竟然会宁死也不放弃两名随从,明知是必死之局却还要顽抗到底,做无谓的牺牲,这是何其之愚蠢?
“这小贼真是愚不可及!负隅顽抗,书生意气,死定了!”李萱忍不住轻叹一声。
她此刻的心情心态其实非常复杂和矛盾。她一方面因为孔晟之前的冒犯和不敬而对其恨之入骨,另一方面又隐怀有一丝怜才之意,下意识地不希望孔晟这样一个文武双全的少年郎死在一群水寇手里。她之所以率军后退而不走,潜意识里还是想借此给南宫望这群水寇构成一点压力,算是变相的救援吧。
孔晟再不堪,也强过这些水寇。救还是不救?李萱心念电闪,眉梢轻挑,犹豫不决。
骑兵之首张昭在马上躬身道:“郡主殿下……”
张昭其实并不知孔晟等人的真实身份,更不清楚李萱与孔晟等人究竟是何种关系,只是闻报郡主被人挟持,大惊之下就率潜伏在楚州外围的一队暗哨火速增援过来。如今李萱安然无恙,眼见孔晟士子打扮,数人沦落在一群水寇的围攻之中,性命危在顷刻,作为以灭贼寇为天职的江北官军,张昭有心要救,但没有李萱的命令,却不敢妄动。
李萱沉着脸冷哼一声,默然不语,端坐在马上神色凛然地望着不远处那纷乱的战局。
孔晟四人不像南宫望想象中的那么好对付,本来以为数十人围攻三四人,很容易就手到擒来,却不料穆长风在前、乌显乌解两人在中、孔晟居后,四人前后呼应、悍不畏死、勇猛无前,居然有突出重围而去的迹象。
紫衣虬髯大汉眼见自家兄弟又有几个伤在穆长风的剑下,血光迸射惨呼不绝,勃然大怒,他大喝一声,猛然一夹马腹,挥舞着亮银枪就俯冲下去。
“唐根水,擒贼先擒王!”山坡上,南宫望在马上朗声高呼。
“受死吧!”唐根水面色狰狞狂笑着,打马借着俯冲的惯性,像一道紫色的霹雳一般从侧方横插进场上,手里的亮银枪陡然一震,挽了一个耀眼的枪花,带着呼啸的风声,猛刺向孔晟的咽喉处。
这名叫唐根水的贼寇头目来得太快,而其枪法娴熟,观其样貌,定是那种勇猛过人之辈。若是他冲着穆长风来,穆长风根本不惧,这一枪八成要刺空;但他却很聪明,知道孔晟是这四人之首,只要干掉孔晟,其余三人必不战自溃。他来势凶猛疾若流星,在乱军之中,孔晟既要防备周遭水寇的击杀,又要躲避这势大力沉的致命一枪,实在是难如登天啊。
在那瞬间,就连孔晟自己都感觉避无可避、中这一枪,即便不当场横死也会身负重伤。
既然躲避不过,难逃死亡厄运,孔晟索性就放弃闪避,既然要死,那也要拉一个垫背的!孔晟心底那股隐藏在血脉中的狠劲儿瞬间喷涌出来!
他怒吼着,手里的破虏剑奋力劈向一侧的一名水寇,生生将水寇持刀的手腕斩断在地,血花四溅,溅了孔晟一身一马,而在血光迷离的同时,孔晟眼睁睁地看着那闪烁着寒光的枪刃逼近自己的要害,只来得及昂出一声不甘、愤怒、绝望兼而有之的咆哮。
“公子啊!”前方的穆长风救援不及,仰天高呼,发指眦裂,怒发冲冠,从马上弹射而起,身形掠空,扑将过去。
乌显乌解同样疯魔了一般调转马头挥舞着弯刀试图杀回去,但为时已晚,只能眼睁睁地看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