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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值黄昏日暮。淡淡的余晖铺洒全城,空气中弥漫着浓烈的燃烧牛粪与清香酒气混杂起来的浓郁味道,车马粼粼,各地远行至此的商客或独行或成群结队从东城门进来,这座江南古城在此刻人声鼎沸热闹之极。
孔晟凝立在客栈走廊上,眺望着眼前此景,心头微有感慨。繁华的江南,仿佛与纷飞的乱世毫无瓜葛,只是大唐由盛转衰的大局已定、覆巢之下江南也很难独善其身了。
此时,一列长长的车马队伍逶迤而过,马车上赫然张扬着一面面义兴周氏商号的旗帜,引起了不少行人走卒的注意。
孔晟眉梢一挑,握住阑干的手微微紧了一紧。他一眼就看到了那端坐在高头大马上神采飞扬的士子周昶,一身潇洒的长衫,手中摇着折扇,面带从容的微笑,一扫之前狼狈逃离江宁的颓废不堪。
周昶重返江宁。孔晟心头不由泛起一丝警惕,目光投向周氏商号络绎不绝的车马队伍。他有一种强烈的预感,周昶这次来是善者不来来者不善了。看起来,想要安安静静地隐在江宁城中面朝秦淮等待春暖花开和时来运转,几乎是不可能、不现实了。
人无害虎心,虎却有伤人意;树欲静而风不止,山雨欲来风满楼,奈何奈何?!
孔晟轻叹一声,转身沿着台阶缓缓而下,走入热闹的街道,混入行走的人流,尾随着周氏的车队而行。果然不出他的所料,大部分的周氏车马虽然在一家客栈前停下准备安顿,但还是有五六辆大车继续前行,直奔铜马巷的杨府。
孔晟止步不前,不再跟随。
他穿过十字大街走入一条弄巷,行走在狭窄潮湿的巷道上,两侧民居高墙幽深浮满青苔,间或偶尔传来一两声鸡犬吠叫。
身后突然冷风拂过脖颈,孔晟浑身一震,几乎是条件反射般的往前一个猛冲,身子匍匐在地并立即翻过身来。
他抬眼望去,眼见一道飘逸的白影自半空中俯冲而下,手持宝剑轻灵无比却又气势磅礴地刺了下来,剑锋的冰寒杀气已近在咫尺。
千钧一发,他在电光石火间抽出腰间司马承祯赠予的箫剑,奋力向上一档,只听当啷一声,白衣人俯刺下来的剑锋被生生挡飞,力度之大,让白衣人几乎拿捏不住剑柄,宝剑几欲脱手飞去。
生死关头,孔晟骨子里的那股彪悍的狠劲涌动起来,他怒吼一声,从地上弹射而起,往前一个跳跃,就双手死死抱住了白衣人的腰身,以一种小孩子打架蛮不讲理的姿态和拙劣的架势,将白衣人抱起并惯倒在地面上,然后扑上去不问青红皂白就是一阵拳打脚踢。
白衣人措不及防也是反应不及,更重要的是,孔晟的蛮力强过他太多,所谓一力降十会,在超强的力量面前,任何技巧都会被死死压制住。
孔晟这种顽童式的纠缠打架方法明显简单却很有效,白衣人手中的宝剑被打飞,刚起了反抗的念头,脸上及身上各处又被狠狠击中了几拳,势大力沉凶狠无情,打得他头晕目眩,大脑中一片空白。
想那白衣人乃是燕赵江湖上出了名的侠客,剑术高明,轻身术更是冠绝人寰,在万军之中也能来去自如,却不料今日却被人掀翻在地,迎头就是一顿痛殴。再高深的功夫和剑术,也统统都使不上了。
白衣人羞愤之极,也不知道是气的还是羞的亦或者是被痛殴的,竟然就眼皮一翻、双腿一蹬当场晕厥了过去。
等白衣人清醒过来时,他已经置身于城中那间废弃多时的城隍庙正堂中,被牢牢捆绑在庙中的巨大木柱上,口中还塞着一团麻布。
清幽的月光从庙堂顶部破败透风撒气的漏隙中透射下来,昏暗的烛光摇曳,白衣人微微挣扎了一下,缓缓睁开眼睛,眼前孔晟那张英挺却又狰狞凶狠的面孔无限被放大起来。
白衣人心下暗叹,大风大浪都经历过无数,却在阴沟里翻了船;犹豫再三,终于还是向孔晟下手,岂料结局这般惨淡,当真是时也命也。
说起来,这也是白衣人并未存心要了孔晟的命,他本想刺上一剑,将孔晟击成重伤,勉强给刘念一个交代,然后偿还情分就此远遁。否则的话,他不用剑而是换上暗器无影针,孔晟仓促之间就难逃了。
孔晟缓缓后退两步,庙堂中,摇曳森沉的光线中,他探手箫剑出鞘,先挑落白衣人口中的布团,又直抵白衣人的颈下要害,淡淡道:“你是什么人,为什么要刺杀我?”
白衣人长吸了一口气,神色慢慢平静下来,他深深凝望着孔晟,冷笑一声:“没想到你倒是一个泼皮无赖,还有一身神力!既然落入你的手上,又何必再废话,要杀要剐,任凭你处置了!”
孔晟嘴角一晒:“看你这形色打扮,想必是一个江湖人。我自问从未得罪过江湖人士,无冤无仇,你无端向我下手,必然是有人指使。你也不用在我面前说什么狠话,我只问你背后的主谋,你痛快说了便罢,若是不说,我有的是手段让你开口。”
白衣人缓缓闭上了眼睛。他是心高气傲铁骨铮铮的江湖侠客,此番违心出手本就有些站不住脚,意外落在孔晟的手上,可谓五味杂陈说不出是一种什么滋味来。要让他在沈临面前低头乞怜,他是万万做不到的;此外,要让他供出背后的人来,更是不可能。
错就错到底,明知背后那人不是什么好鸟,他也不会开口出卖。这是他作为侠客的风骨和原则了。
孔晟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