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一早,孔晟率乌显乌解及百余陌刀骑兵纵马扬鞭,出洛阳一路向西,奔赴长安。而与此同时,唐根水等人也督率夏邑军马、苏婳督率西奚兵马启程东归夏邑。
这是皇帝和朝廷的昭命。
张镐凝立在洛阳城楼上,向孔晟百余人疾驰而去的烟尘望去,不由发出轻轻叹息之声。与孔晟相处相见不过两三日的光景,但就是这两三日,却给张镐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从起初的轻视到如今的敬畏凛然,一个不及弱冠之年的少年郎,他的才华横溢和手执方天画戟神勇无敌的英姿一并镌刻进张镐的心底深处。
其实与张镐有同感的何止他。城楼上的官军士卒几乎大多数都在扭头望着孔晟奔赴长安的方向,神色复杂。
十月十一日。孔晟一行抵达长安外围,渭水河畔。
孔晟打马疾驰,在由西向东奔腾呼啸流过的渭水河畔翻身下马,秋风席卷过天地之间,乌云罩盖天际,虽然才是午后时分,但天色分明就因此有了些许的暗淡。
孔晟凝立在河边,眺望着滔滔不绝的江水,江面湍急,但却还是有几叶扁舟在江水上随波逐流,几名渔者撑舟而行,萧瑟的秋风中隐隐传来清越的歌声。
“……汉皇重色思倾国,御宇多年求不得。杨家有女初长成,养在深闺人未识。天生丽质难自弃,一朝选在君王侧。回眸一笑百媚生,六宫粉黛无颜色……”
吟唱的竟然是长恨歌!
孔晟眼眸中掠过一丝复杂的异彩。而肃立在他身后的百余彪悍陌刀军默然而立,神色崇敬。这些军卒多半是李彪李虎麾下当年从江北追随孔晟到睢阳任职的骑兵,跟随孔晟日久,对孔晟的忠诚度远远超过普通夏邑军卒。
在这些老部下眼里,孔晟就是神人一般的存在。
任何对于孔晟的不利或者不敬。都将触发这些悍卒强烈的反弹。
这是李彪李虎坚持让孔晟带这百余人进京的关键因素。
孔晟凝望江面良久,不由扭头望向了往北去的灞桥方向。过了灞桥,就是长安了。长安城宏伟的城郭隐隐在望。只是孔晟心里很清楚,现在的长安处在战乱之后。早已不复往日“九天阊阖开宫殿,万国衣冠拜冕旒”的盛况了。但尽管如此,长安城仍然算是世界上最大的都市之一,叛乱平息后,只要有那么半年一载的时间,长安城的元气就会恢复。
就在此时,灞桥那边车马粼粼人声鼎沸,一队打着皇家冠冕和旗帜的队伍慢慢行来。孔晟心头一动,挥了挥手,示意自己的下属让开大路,不要阻挡了人家的行进。
皇帝李亨已经还朝长安,太上皇李隆基也从蜀中返回长安,此刻应该还在路上。天子脚下、大唐帝都,权贵皇族遍地都是,一不小心,就会惹上麻烦。孔晟不愿意自己初到长安就沾染是非,所以就小声嘱咐了旁边的乌显乌解两句。
这支队伍渐行渐近。
铠甲鲜明的宫廷宿卫开道。三辆豪华的马车首尾相连,马车两侧跟随着不少宫女太监,最后还有数十军卒扛着各色旗帜。声势浩大,起码有三四百人。
孔晟一看这阵势,就猜测是至少是皇子或者亲王出行。
孔晟凝立在河畔,挥挥手,所有军卒下马动作整齐划一地将陌刀插在地面之上,然后肃立垂首眼观鼻鼻观心,寂静无声
以孔晟的意思,是避过这支车马仪仗队伍,然后好过灞桥进长安。先寻个住处,然后去吏部报到等候皇帝召见。
但不成想。他最担心什么,什么就来。这支仪仗队伍在灞桥一侧停住。然后队伍分成两列,车辆仪仗原地驻扎,百余禁卫军护卫簇拥着一男两女骑乘着高头大马向江畔驰来。
打头的是一个三十许的壮年男子,面容清秀,身穿紫色绫罗锻袍,头戴玉冠,跨在一匹枣红马上,气度轩昂。他的身后,两女紧随其后,一身劲装打扮。
年长一些的女子大概二十五六的样子,梳着贵族少妇常见的发髻,披着深色的披风,眉眼间弥荡着些许淡淡的哀愁之色。而年幼一些的女子,约莫二十出头,面目清秀,手执马鞭,浑身上下透着一股巾帼不让须眉的英武气质。
孔晟心头一紧。按照大唐的服色礼制,能着紫袍的起码是三品以上官员及王公大臣。而联系到灞桥处停住的宫廷仪仗车驾,孔晟立即判断,这三位肯定是地位显赫的皇子之流人物。
紫袍男子驰马到近前,向孔晟这边一干人等投过威严的一瞥。毕竟,孔晟麾下百余人军卒打扮,即便是肃立在渭水河畔保持着静寂,却还是规模不小,想要避开关注是不可能的。
紫袍男子还没有说什么,他的身后就越过一名禁军将领,校尉打扮,在马上持剑向孔晟这边高呼道:“赵王殿下行在,闲杂人等速速避让!”
听闻是赵王李系,孔晟下意识地就抬头多看了紫袍男子一眼,心道原来这便是李系,肃宗皇帝李亨的第二子。既然此人是赵王李系,那么他身后的想必就是宁国公主和宜宁公主(后封纪国公主)两位殿下了。
听闻这两位公主与李系交好,一并出行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
皇子当面,孔晟不能怠慢,他立即挥挥手,率全体向李系三人躬身拜了一拜,然后后退而行,准备给李系这些人让开江畔的位置。
紫袍男子却是凝望着孔晟,远远打量着。他突然朗声道:“你这少年郎何许人?竟敢擅自带甲进长安,冲撞本王仪仗,速速报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