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关内、河南河北河东等道的兵荒马乱相比,江南一带堪称安居乐业、安定祥和的世外桃源了。此地还是杨奇的治理范围,至少在安全系数上不会有太大的问题。
地处旷野,荒凉是荒凉一点,但起码没有盗贼横行。
穆长风与孔晟并辔而立,小声说着话,过了好一会,乌显乌解才一脸苦色地折腾着胯下的黑马赶过来。好端端地,非要连夜赶路,这不是吃饱了撑的吗?两人是一肚子的怨言和怨气,只是却不敢发作出来。
一则是有李辅国的积威严命,二则孔晟始终都是即将上任的朝廷命官,正八品的下县县令,官阶牢牢压两人一头。还在于,孔晟身边还有一个剑术高明、高来高去的江湖侠客,乌显乌解估摸着怎么都不是穆长风的对手,要真是撕破了脸皮,两人肯定没有什么好果子吃。
两人也搞不懂,凭孔晟何德何能怎么就能引来一个侠客追随。他们更是万万想不到,这侠客却曾经在孔晟手里栽了跟头吃了哑巴亏。
孔晟向两人微微一笑,在马上抱拳道:“辛苦二位副尉了,时间紧急,只能连夜赶路,诸多不便还请见谅。我们这一趟出江宁城近百里路了,我看路边有座破庙,我们就去那边稍事歇息,等天大亮了再赶往润州,明晚,我们就在润州住下。”
“到时,孔晟一定置酒向两位赔罪!”孔晟向乌显乌解拱了拱手。
寒风呼啸,乌显紧了紧棉披风,嘴角撇了撇,却没有说什么。乌解则黑着脸跳下马来,拖拽着马匹深一脚浅一脚地向着破庙的方向行去。
孔晟扫了两人一眼,对两人的冷漠和不满视若不见。这两人是李辅国那边“借”过来的,对孔晟来说,可有可无,如果他们不听招呼,孔晟也不勉强,随时可打发他们回去。不过,恐怕他们回到李辅国身边更没有好果子吃。
要不是顾忌这一点,乌显乌解早就溜之大吉了。
孔晟轻笑一声,纵身从马上跳下,他的动作是如此的轻盈流畅。穆长风看着,知道他的骑术大有长进,已经不逊色于一个熟练的骑手,也就笑着跳下马来,两人并肩一起牵着马走过去。
人和人之间其实就是一个缘分。自打那日不打不成交之后,两人渐渐成为知己好友,各自都对对方有几分欣赏。虽然穆长风一直没有宣之于口,但他的心意孔晟是一目了然。
到了近前,借着昏暗的星光,发现这是一座荒废多时的山神庙,院墙坍塌杂草丛生,庙门都倒了半截,听到有人来的动静,从里面嗖地一声蹿出一只野猫来,跳入黑漆漆的旷野消失不见,吓了众人一跳。
庙门口的两个镇庙石狮子,一个倾倒在草地上,一个则滚落在进庙的台阶上,挡了马匹进庙的路径。
孔晟扫了一眼,突然松开追风的缰绳,走过去,弯腰做出要圈抱石狮子的架势。他目测这个石狮子还在他的力量推动范围之内,绝对不是自不量力。
穆长风知道孔晟天生神力,江宁城中有口皆碑,就微笑着拭目以待,看看孔晟能否抱起这破败的镇庙石狮子。穆长风自问自个是不成的,论剑术他是高手中的高手,可要论力量,就非他之所长。
乌显与乌解兄弟俩对视了一眼,不屑一顾地望着孔晟,心道:真是无知稚子,这石狮子起码有四五百斤,岂是你一个十六七岁的少年郎能托起的?这不是天大的笑话吗?!
关于江宁城中广为流传的,孔晟是卫怀王玄霸再世的传闻,两人根本不信——区区一介士子,体格瘦弱单薄,焉能与雄壮的天下第一条好汉相提并论?这些江宁人真是满口胡柴,也不怕污了卫怀王玄霸的赫赫威名?!
孔晟用力用两手抬着石狮子的头颅动了动,试了试斤两,如此,他大抵就心中有数了,五六百斤的石狮,体型太过硕大,要想拦腰抱起或者举起来,几乎是不可能的。但若是单纯的托起扶正,应该问题不大。
见孔晟挽起袖口准备下手的样子,乌显忍不住嗤笑一声:“我说孔县令,你可要小心一点,别动不了石狮,反而闪了腰,那就不美了。这石狮起码有五六百斤的份量吧?以我们兄弟这一膀子力气,两人合力或许能推动一点,你还是让开,让我们来吧!”
乌解粗野地大笑,掐着腰:“老大,我们上!”
“好,你们来!”孔晟嘴角掠过一丝淡然的微笑,拍拍手起身走到了一旁,让开了场地。
乌显乌解两人笑着走上去,两人分别弯腰抬住石狮子的头颅和身子,吐气开声,一起用力推去。
两人是雄壮军汉,自然有两把子力气,石狮子起初微微颤抖了一下,慢慢被抬起,但五六百斤的份量着实超出了两人所能承受的极限,尽管是用尽了吃奶的劲,但还是因为其中一人的后力不继,打破了力量的平衡,乌显额头上青筋暴跳,大叫一声,手一松,身形往后倒去,一屁股坐在了冰冷的台阶上。
乌显撒了手,乌解一人就更加难以承受如此巨力,仓促间他猛然撒手后撤,身形跌跌撞撞地后退了几步,差点一头从台阶上栽倒下来。
沉重的石狮子轰然一声再次落下,将青石台阶给压得下陷了三分,尘土四溅。
当着孔晟的面出了丑,乌显乌解两人面色涨红,呼呼喘着粗气,正要起身来重整旗鼓再试一次,却见孔晟朗声笑着大步走过去,弯下腰身,两手搬住石狮的头颅,大吼一声“起”,石狮立时离地而起,向一侧倒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