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了城,王槿下了马车,递给老汉二文钱却被推拒了。
“我大儿子租的二亩棉花地能得二两银子还多呢,闺女这钱我可不能收啦!”老汉笑眯眯道,坚决不肯要这钱。
王槿只好把钱收好,和老汉道谢再道别。
走到了裕通当铺门前,王槿抱着木匣迟迟没有跨上台阶。
裕通当铺的门坎很高,台阶足有八级,不时有人进出。门楹两侧挂着两幅字——人生本是典来去,世事何如当东西,颇有些沧桑之感。
这家当铺也是扬州的老字号了,信誉自然不错。只要能按时出钱来赎,应该可以再拿回来的。
但是…真的要当掉吗?万一拿不回来呢?
王槿很不舍,心存疑虑,有些犹豫不决。
她想起当年自己收到礼物时的欣喜若狂,爱不释手,还有父亲的开怀大笑。
白皙的手指紧紧抓住棉布包扎住的结,她最终转身离去。
她去了康宁巷。
砌墙的青砖已显露出岁月的痕迹,风蚀日晒有的地方已悄然剥落。院内种的青藤却带着一股勃勃的生机,爬到了墙外。朴实无华的红色大门紧闭着,铜锁暗沉沉得看上去极有分量。
这里是阮家世代祖居之地。阮家出过一任太傅,一任太子太傅,家学渊源极其深厚。
因遵循祖训,家中出仕的子弟多在翰林院供职,担任侍读,侍讲以及学士,却不再有人踏入内阁,担任要职。他们潜心治学,编书无数,惠及天下学子。百年绵延至今,可谓桃李满天下,清名流芳于世。所以纵使如今家中子弟皆品秩不高,却无人敢轻慢相待。
阮敏玉就住在这里。
王槿踌躇片刻,没有走上前去,而是绕着院墙走到了阮府后面的侧门前,轻轻敲了敲。
“姑娘找哪位?”一个四十许的中年汉子打开门,见来人甚是面生,礼貌问道。
“我是阮小姐的朋友,可否帮我通传一声,就说王槿有事相见。”王槿朝他微一屈身道。
听得她与阮敏玉相识,那汉子客气地将王槿领进了门房里,沏了杯茶,请她稍等片刻。然后匆匆出去传信。
不一会儿,菡萏掀了门帘走了进来,惊喜地上前拉着王槿的手笑道:“刚刚小姐正念叨您呢,没想到竟然这么巧,您就过来了。小姐高兴地不行,您这就跟我过去吧!”
王槿随着她在阮府里穿梭一阵,到了一座精巧的小院门前。
“槿儿姐姐怎么还没到啊!”甫一进门,就听见了阮敏玉的娇声抱怨。
“小姐,人来啦!”菡萏赶紧加快脚步,带着王槿进了屋子。
“槿儿姐姐!”阮敏玉两眼放光地从椅子上跳起,一把抓住王槿的手道:“你怎么来了?哦,不对,你怎么才来?”她突然小脸微苦,“这几天我娘又把我关在院子里学针线,可磨死我了!”
王槿盈盈笑道:“你这个小调皮鬼,就想着玩儿,难怪你母亲要常常拘着你。”
阮敏玉咯咯笑起来,拉着王槿在窗边的罗汉床上坐下,给她倒了杯茶,笑嘻嘻道:“槿儿姐姐今日真是巧了。昨天雪儿给我下了帖子,邀请我去她那里做客,马上就要出发了呢。咱们一块去,她肯定开心死啦!”
王槿笑容微凝,心中轻叹一声罢了,说道:“人家专门请的你,我去不合适吧?”
“有什么不合适的,雪儿也很喜欢槿儿姐姐呢,只不过不知道你什么时候有空罢了。”阮敏玉不以为意道,怕王槿再拒绝,就晃着她的袖子撒起娇来,“槿儿姐姐最好了,你就陪我去嘛,去嘛!”
王槿是最吃不得这套的。更何况阮敏玉一片真心,待她极为真挚,她也不忍拒绝。她摸了摸身旁的木匣,心想能晚一会也是好的。
“好吧,我答应你。”王槿捏捏她的鼻子,笑道,“不过我晚些还有事,可不能陪你们太久哦。”
阮敏玉连连点头:“没关系,到时候我安排马车送姐姐去。”
这时,阮敏玉注意到了王槿身边的方形包裹,好奇道:“槿儿姐姐带了什么好东西吗?”
王槿刚要回答,外面走进来一个四十多岁衣着体面的仆妇,恭声对阮敏玉道:“小姐,马车已经准备好了,可以出发了。”
“知道了,夏妈妈!”阮敏玉脆声道,又指了指王槿,“这是我的好朋友槿儿姐姐,也要一起去的,妈妈再多带个丫环去吧!”
“是,小姐。”被称作夏妈妈的妇人轻轻上下看了一眼王槿,对阮敏玉依旧恭敬道,“小姐,这位槿儿姑娘要换身打扮才好。”
王槿微微一怔,看着自己身上的棉布衣服没来及反应,阮敏玉却不高兴起来,皱着眉头对夏妈妈生气地道:“妈妈这话什么意思?”
见她生气,夏妈妈并不慌张,神色平静道:“若是在这阮府,自然没关系。但既然是以小姐朋友的身份出门拜访,却不能失了礼仪气派,让人轻视了去。”
阮敏玉兀自气呼呼地,还想说什么,却被王槿抢了先。
“妈妈说的话,槿儿明白了。麻烦妈妈准备一套合适的衣服。”她朝夏妈妈微微一笑道。
她并不介意一身朴素地见人,但作为阮敏玉的朋友,正如夏妈妈所说,不能给别人轻视自己进而轻视阮敏玉的机会。
夏妈妈略带赞赏地看了她一眼,向阮敏玉告了退。不一会儿,带着一个丫环,捧着一套藕荷色衣裙进了屋。
王槿看了眼自己身上同样藕荷色的衣服,微感诧异,又很快明白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