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父皇闻着这香气,值多少钱?”傅韶璋问,原来如斯那的丫头早炼制了樟脑等出来,昨晚上吴六全、吴师山费了一夜功夫,就把那薄荷、艾叶、樟脑融在了水里,如今一洒,没瞧见烟雾,那清香就弥漫开来,将这水边芭蕉坞里的小飞虫都赶了出去。
天元帝先前因没瞧见香炉,就没察觉到这清凉的香气,如今仔细嗅了嗅,微笑道:“略值两个钱,但内务府的工匠都被你叫去了,宫里头怎么办?”
啪地一声,皇后将碗放下,瞅着傅韶璋道:“别说了,那内务府是什么地方?内务府落在你手里,宫里哪个能够放心地穿衣吃饭?”
“你瞧瞧你,孩子好端端的说话呢。”天元帝假惺惺地劝了一句,心里也不肯把这好不容易其乐融融的场面破坏了,也不觉得傅韶璋有那心机借着内务府对付其他三个兄弟,略想了想,就道:“你要工匠,就把工匠都带走。叫内务府再招揽新人就是了。也别说两分三分的了,能养活你一家子就够了。”俗话说,玩物丧志,傅韶璋若是安心地丧志,他也省心。
“多谢父皇。”傅韶璋眉开眼笑地道了歇,瞧如斯放下碗筷退下去,也不阻拦,只握着筷子给天元帝、皇后递眼色,“瞧着,是不是乖巧得很。”
“那可不,想当初朕见到沈贵妃时……”天元帝有意拿着眼睛去看皇后,“皇后,你还记得沈贵妃年轻时候吗?”
“怎么不记得,好个乖巧的孩子。对了,明年宫里又要来一批水灵灵的孩子呢。”皇后不动声色地接着吃饭。
天元帝听这左一句孩子,右一句孩子的,以为在存心怄他,含笑道:“梓童也对那‘妻不如妾,妾不如偷’的话,不以为然?”
皇后微笑道:“除非臣妾先死在前头,不然,管是姓沈的,还是姓陈的,都是臣妾骑驴看唱本时的戏码罢了。最后陪着主上品评戏码的,可不还是臣妾?”
天元帝倒也没废后的心思——也没废后的能耐,知道皇后的话也是事实,微笑着夹了鲜笋给皇后。
“骑驴看唱本……看完了戏,戏子散场了,不就只剩下母后和驴了吗?”傅韶璋心想皇后这是拐着弯地骂天元帝呢。
正感慨着如花美眷、似水流年的天元帝手一抖,那鲜笋落在桌上,生着气便笑了,“这孽障,总不叫人舒坦一会子。”
皇后微笑道:“主上知道臣妾不是那么个意思就好。”瞥了一眼傅韶璋,心想这小子长进了,把人家的弦外之音,也听了去。
天元帝自是不能承认自己是驴,但叫皇后“占了”上风,心里又不痛快,微笑说:“你们母子两个,怎么一出口就这样寒酸?又是骑驴,又是养家糊口的。朕前晚上瞧跟了朕几十年的老畜生胆敢对朕撅蹄子,在那红荫场上狠狠地教训了她一通,抽了千百鞭子,总算叫她老实了。”
“鞭子虽老,但力道还是有的,只是总往下掉渣滓,叫人瞧着好不气恼。”皇后瞧天元帝把她比作老畜生,忍不住也嘲讽他人老了总有白头发往下掉。
“掉渣滓,也总比听那老畜生扯着嗓子……”
“砰”地一声,傅韶璋忍无可忍地把筷子拍在桌上,瞧尹万全、吴迤士早不知道哪里去了,这边只剩下他们一家三口,再没旁人,涨红了脸道:“父皇、母后,儿子不是无知小儿了,你们说得再‘隐晦’,儿子也听得明白。”说这话,如同被抓去上刀山下油锅一样。
傅韶璋这年纪的少年,是宁肯父母双亲老得在床上动弹不得,也不肯去面对父母双亲还在床上生龙活虎的事实,听天元帝这一句,立刻站起身来,脸上红得就好似一戳就能滴下血水一般,咬着牙拧头向外去,恰听见天元帝低声道“孩子到底大了,想他小时候在边上睡着,咱们……”,哆嗦了一下,逃命一样地走开,瞧尹万全要过去伺候着,就咳嗽一声道:“别去,那两个老家伙……”
老家伙?尹万全唬了一跳,“殿下,这话可说不得!”好不容易帝后听了戏和睦起来,可不能叫傅韶璋一嗓子聒噪散了。
傅韶璋尴尬得很,因天元帝、皇后斗嘴,连他们两个敦伦时的被褥颜色都知道了,待要把那场面从脑海里驱赶出去,偏偏太生动……而且千百鞭子,天元帝一定在吹牛……
“总之,叫他们两个在芭蕉坞里说话吧。”
“是。”尹太监赶紧地答应着。
傅韶璋心里想着就算他瞧着不是绝顶聪明,也不能这么不把他当一回事,闷着头向前面走,瞧见吴迤士在看香樟树,就道:“舅舅叫中书省草拟了圣旨,把内务府顶尖的工匠都弄到我那还没建起来的宅子里去吧。”
吴迤士捋着胡须点头,见傅韶璋要走,便拉住他的手臂,微笑说:“殿下觉得‘妻不如妾’,这句话有没有道理?”
傅韶璋背着手,瞧着一片蓝色的蝴蝶花随风荡漾,冷不防地想起吴迤士先前叫如斯跟芬儿好生辅佐他的话,笑道:“这下头不是还有‘妾不如偷’吗?据我说,干脆偷就得了,做什么妾?”
吴迤士本是试探傅韶璋,不料他说出这样没体统的话,胡子抖了抖,便丢开傅韶璋的手臂。
傅韶璋路过沈家二房院子,瞧见一个大夫进去了,忙叫住门前走过的胡氏,“奶奶,家里谁又病了?”
胡氏笑道:“不是病。”
“不是病,为什么请大夫?”傅韶璋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