黛玉听迎春每常以将门儿女自居,虽不曾见过将门儿女是怎样的行事,但瞧王熙凤张扬着要去家学瞧个究竟,因关心玄玉,便也要去。
黛玉要去,迎春自然也要跟着去,如此,除了形容尚小的惜春,探春便也要随着去。
王熙凤巴不得多带一点子人去瞧瞧她的能耐呢,除了赵姨娘那样一开口便跌份的不要,其他的,愿意跟着的,便只管跟着她去。
一连派出三辆车,王熙凤自己做了一辆翠盖珠缨八宝车,叫迎春领着黛玉、探春坐了一辆竹轮华盖车,余下的赖大媳妇、平儿、可人、司棋、紫鹃、翠墨等坐了一辆清布车,便带着娘子军招摇着向家学去。
路过贾珍门口,王熙凤欺负尤氏在贾家没靠山,立时叫人传了话,软硬兼施地逼着尤氏带着儿媳秦可卿也坐了一辆车,随着她走。
待在家学外停下车,王熙凤原以为家学里都是自家子侄,倒一时没想起避嫌,大大方方地下了马车,领着大大小小的娘子军便进了家学。
遥遥地听见读书声,怕事的尤氏含笑道:“瞧吧,你说家学里乌烟瘴气,人家都在这正经读书呢。”说着话去看黛玉,正要说黛玉模样跟她儿媳秦可卿有些仿佛,就见迎春向东边墙角一指,“那边是什么声音?”
王熙凤立时带着人过去瞧,远远地瞧见两个唇红齿白的小子紧贴着身子站在一丛瑞香花后,给尤氏递眼色叫尤氏护着三个小的,立刻喝道:“混账东西,做什么呢?”
这一声后,学堂里不知谁惊慌地嚷嚷了一句“琏二奶奶来了!”
王熙凤十分喜欢这话里的畏惧,带着众人立刻杀向教室里,只瞧见教室里果然没有贾代儒的身影,只有个油头粉面的贾瑞坐在前面,下面一堆的子弟,十个里头就有五六个她不认得的,正经读书的也不过两三个孩子,那贾环抬起头来,脸上就是睡觉留下的压痕;其他年纪小的孩子站起身来,不少脸上拿了墨水画了王八、胡子;年纪大的,就不大规矩地拿着眼睛看她跟尤氏、秦可卿、迎春。
“嫂子怎么来了?”贾瑞喜得了不得,连忙整了衣冠,看天仙一般地看着王熙凤。
王熙凤哪里肯理会他,瞧见两三个子弟衣冠不整地从外头跑进来垂手站着,便把眼皮子一撩,等平儿搬了椅子来,便在椅子上坐着,“如今读到那一章了?”
贾瑞瞧她这架势,竟像是打牌打腻歪了,来抽查子弟功课呢,自觉fēng_liú倜傥,便躬身凑到王熙凤跟前,“嫂子,如今讲到了《诗经》。”
尤氏一听,就觉得贾瑞这话不妥,毕竟《诗经》里多是“窈窕淑女,君子好逑”这一类的话。
王熙凤手里握着戒尺,向书案上一抽,哪管《诗经》里都是些什么话,冷声道:“叫人挨个地背,背不出来的,叫了他老子、老子娘来,我自有话说。”
迎春、黛玉乃至探春都不觉不妥,毕竟是《诗经》,不是四书五经,若唬弄王熙凤这没读过书的人,那可真是容易。
谁知迎春、黛玉、探春这般想着,下头的子弟们个个为难起来,人人嗫嚅着,求救地去看贾瑞。
王熙凤一瞧,竟有那么多浑水摸鱼的,怕吓到玄玉不好跟林如海交代,便叫贾环领着玄玉并认真读书的两个孩子到外头去,拿着戒尺向书案上一抽,发话道:“限定你们一个时辰,把各家的老子、老子娘喊来,若迟了,我可没好话了。”
贾瑞油嘴滑舌地说:“嫂子,这里头不少都是亲戚家的孩子,别得罪了亲戚。”眼睛望着王熙凤红艳艳的嘴唇,几乎酥倒在地上。
王熙凤只觉贾瑞的眼神跟泥鳅一般恶心,心里琢磨着,便叫平儿附耳过来,低声吩咐说:“去请琏二爷来,万一我处置不得,也好叫他来收场。”
平儿早瞧着贾瑞的眼神不端正,也巴不得叫贾琏来瞧瞧,王熙凤在别人眼里是怎样的天仙人物,出了门就去请人找贾琏来。
王熙凤冷笑道:“得罪了亲戚?咱们好心叫头他们来咱们家家学读书,他们倒是把咱们家的家学给败坏了。我说句话,不姓贾的,都给姑奶奶我滚出去。”
贾瑞愣了一下,只瞧见一众子弟惧怕王熙凤,愤愤地向外涌去,最后一屋子的人,就只剩下贾蔷并其他五六个子弟。
王熙凤一瞧,冷笑道:“每月白糟蹋了这么些钱,养着的竟然都是外姓子弟。去,都叫了你们老子、老子娘来。”看贾瑞还要多嘴,也不怕那贾代儒,就道:“去把代儒老爷子请来,就说我问他,把个家学弄得这样乌烟瘴气,可对得起、对不起族里的信赖?”
贾瑞见王熙凤还怪到贾代儒身上了,顾不得再看美色,赶紧地就向外头跑,跑了两步掉下一个荷包,荷包里滚出许多的碎银子。
贾瑞忙狼狈地弯腰去捡,见一只精美的绣花鞋踩上,先恨不得摸一摸那小巧的绣花鞋,抬头瞧见是贾蓉的媳妇秦可卿,忙低着头向外跑去。
王熙凤一瞧,就知道这碎银子是他勒索了学中子弟弄来的,手指握着戒尺敲打着书案,心道这些人无法无天胆敢来这边鬼混,还不是因为这边学堂里管吃管喝,又不要束脩,所以都来这边混日子。
尤氏瞧王熙凤是当真吃撑了要管这边的事,虽不碍事,但也不给她出谋划策。
秦可卿笑道:“早觉得家塾里乱得不成样子,因我是小辈媳妇,不好开口,才一直没提。婶子既然今儿个发话了,索性认真地把这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