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最好的师父,名叫成安。
在桓安城里,这个名字几乎无人不晓——第一,成安是桓安驻军的总指挥,第二,成安是温珏的铁杆心腹。
成安其人,没落世族之后,命里带衰星,出生丧母,七岁丧父,年幼无人护持,后机缘巧合,被其父生前故友、当时显赫一时的温珏之父温云城带回府中,收为义子。与同他年岁相仿的温珏一起,经历了桓安温氏由盛转衰,再由衰转盛的所有起伏。
成安幼时习武天赋极高,得温云城推荐,师从昔年楚国第一剑术大师甄术,学成剑术后回到温家,一路追随温珏,到现在已扼住桓安命脉,成为温珏手里最得用的棋子之一。
温洺筠见过成安,却也是第一次与这个名噪大楚的剑术高手并军中新贵直接面对面,仰头看着这一身玄黑长袍,身材高大笔挺的男人,一时有些紧张,恭恭敬敬地叫了一声:“温洺筠见过成世叔。”
成安一双锐如鹰聿的眼睛扫向他,沉默片刻:“你想学剑?”
温洺筠点头:“是!”
成安冷冷问:“公卿之子,钟鸣鼎食,富贵傍身,何必习剑?”
温洺筠神情平静:“我无意依仗父亲权势富贵,只求危机关头能够自保,能够救人。”
成安一晒:“你武功再强,也不过一个人。武功不过小道,兵者乃是大道。”他顿了顿,审视温洺筠,“读过兵法么?”
“读过。”
成安挑眉:“有何见解?”
成安问得空泛,温洺筠脑子空空,一时不知怎么答话。他熟读诗书,也读兵法,可都是纸上谈兵,哪来的见解?这么一迟疑,见成安似乎不耐,一时有些焦急,张口道:“我以为……兵者,国之重器,绝不可轻易动用。”
“哦?”
温洺筠顿了一顿,渐渐理清了思绪:“书上说,养兵千日用兵一时,可就算是再厉害的兵家,一旦征战,也不可能没有伤亡。是以兴兵要慎,如果损耗太大,终究得不偿失。”他抿了抿唇,“可一旦兴兵,就得把人打服,如此才能震住敌人。”
成安淡淡看他一眼:“这不是士兵能决断的事。”他一拂身上披风,就欲离开,温洺筠见状有些焦急,刚欲出言挽留,就见空中飞来一物,他下意识地接住,却是一把木剑。
“我明日会遣人教你基本功,一月之后我来查看,你如果熬得过去,我就收你为徒。”成安的声音遥遥传来,“你手里一把剑,只够你守护几个人,或许还力有不逮。但如果你手里有千军万马,就可以守护一座城池,守护千万人。你觉得哪一种更好呢?”
温洺筠呆呆望着成安远去的高大背影,一时无言,只努力地抱紧那把分量十分地轻、对他而言却着实不短的木剑,抿紧嘴唇。
他厌倦了那个只会微笑,然而渺小无力,任何事情都无法阻止的自己,好在他仍然有变强的机会。
虽然事已至此,即使他再努力,也无法弥补已有的缺憾了。
温府书房。
温珏看一眼风尘仆仆进门的成安,笑问:“怎么样?”
温府书房实在不小,但成安人高马大,往里一站,似乎整个屋子都小了一圈。成安解下披风拿在手上,言简意赅:“此子根骨不差,若心性坚定,几年内武艺可有小成。”
“哦?”温珏笑笑,“我还真没想到,他是最不喜欢舞刀弄剑的人。”
“他有学识,有出身。”成安平平板板道,“既然他有意习武,可以让他从军,将来也可成为助力。”
温珏摇了摇头,不置可否,“他愿意习武便习武,只是不要让他干涉朝政为妙。”
“为何?”成安看他一眼,“大人仍放不下心结?”
“都说了没有外人在的时候,你不必叫我大人。”温珏笑:“我能有什么放不下的心结?只是这孩子……可不要坏我的事啊。”
成安嗅到他话里玄机,肃容抱拳:“大人着我小心戒备,不要轻举妄动,可是已有计划?”
温珏点头又摇头,淡淡道:“此事我另有谋划,最近咱们不妨都收敛一些,安分守己。小皇帝虽然不足为惧,但皇家到底还养着千机卫,我们犯不着这时候和千机卫对上。”
“是。”成安垂首。
温珏又顿了顿,“回头你去找一下谢华韵,我让他行事收敛一点,结果还是被参了一本出入青楼,再有下次,我就让他自己去解决了。”
不巧的是,温珏说这话的当口,谢华韵正在青楼。
这位寒门出身的高官在这最重门第的官场里吃得开,除了温珏的提拔以外,还有很重要的一点——姓谢的人缘好。
下至三教九流,上至清流贵族,他都能笑吟吟地搭上关系,并且出手大方爽快,待人从不吝啬,这导致谢华韵几乎同温珏一样忙——后者忙国事正事权术心计,前者忙正事赚钱与应酬。
应酬完了下属还有同僚,同僚完了还有政敌。
今个儿不巧,应酬的是政敌。
酒过三巡,重金请的伶人在屏风后咿咿呀呀地唱曲儿,谢华韵分外欣赏地听着,忽然察觉同桌的人悄悄在桌下递给他一样东西。他看上一眼,就什么都清楚了,不过仍是惊讶:“这手笔可是大方。”
几乎前所未有的大方。
同桌人却只是微笑:“我是什么人,难道谢大人不知道?同僚数年,谢大人当然明白我的意思的。不是么?”
“千里做官只为财,谢大人一翻打拼,能有今日,实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