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宫里戒备森严,巡视的侍卫如临大敌一般将皇帝寝宫重重护好。无数宫人匆忙来去,却都不敢吭声,整座宫殿氛围格外阴沉。
小雯合上身后厚重的殿门,垂眉敛目缓缓往外走。
走出没两步,就听前方传来脚步声,小雯抬头,而后吃了一惊,立刻下跪:“奴婢拜见太后娘娘。”
于太后神色冰冷地瞥一眼这个一夜之间爬上龙床的卑微宫女,见她容sè_láng狈,左肩隐隐透出血色,才忍住了没有发作,居高临下问:“皇上怎么样了?”
“皇上已经醒了,刚才御医又来看过,没有大碍,只是需要好好休养。”小雯的头垂得很低,声音颤抖:“刺客来得突然,奴婢护驾不力,请太后娘娘恕罪。”
于太后皱了皱眉:“刺客是怎么来的,你有看清楚他的样子么?”
戒备森严皇宫大内,居然有刺客能潜入行刺皇上,本就是近乎不可能的事,更荒唐的是刺客出现的时候皇帝竟然喝得酩酊大醉,身边连一个护卫也无!只有这么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柔弱宫女……好在没出大事,于太后庆幸之余,又觉恼怒,这帮护卫尽是饭桶废物!
“刺客是突然从窗户闯进来的,穿着夜行衣,手里拿着刀。”许是察觉到了于太后的怒气,小雯的头垂得更低了,“奴婢没看清楚他的长相,只知道他个子很高大。当时皇上喝醉了,奴婢失声尖叫,引来侍卫,这才逃过一劫。”
于太后看这祸水似的小宫女怎么看怎么不顺眼,但念在这小宫女还算护驾有功,终究没说什么,挥了挥手:“你先下去吧。”
小雯松了一口气,起身打算离开,于太后看着这姿态谨慎却异常优雅的少女,若有所思:“你是哪里人?”
小雯怔了怔,轻声道:“回太后娘娘,奴婢是桓安人。”
“家境如何?”
小雯苦笑:“一贫如洗。”
于太后笑了笑,“我看未必。”
一贫如洗的人家,恐怕养不出这等气度的女孩,说话不疾不徐,口齿清晰,用词文雅,应该识字。
回头倒是应该查一下这小宫女的来历,不过这种微末小事也不急于一时……于太后缓步走进寝宫,看见里面情形,面上笑容瞬间褪去了。
楚辰躺在病床上,脸色惨白,头上手上都缠着绷带,神情恹恹的。
于太后来时的从容这时都化为了焦急与愤怒,快步走了过去,“皇上没事吧?”
“母后?”楚辰侧头,有些吃惊,眼神也放柔了。他低声道:“朕没事,没让那刺客得逞。”
“这还叫没事?”于太后仔细查看楚辰的伤,左手伤势严重,已经被整个包扎起来了,之后就是额头,“头上怎么回事?”
“皮肉伤,没有大碍,他本来想戳我的眼睛。”楚辰稍微一摸额头上包扎的绷带,语气冷静,“母后,刺客有抓住么?”
“已经派人去搜了,但至今没有下落。”于太后叹一口气,手指轻抚楚辰额头上的伤痕,心疼得眼圈发红,忽然咬牙切齿:“这刺客一定同姓温的脱不了干系,等我找到他,一定将他碎尸万段!”
这母子二人,楚辰骨子里带着一股凶狠,于太后却始终温言细语不疾不徐,眼下露出这等模样,显然是被触了逆鳞。
相比之下,楚辰反而更冷静,只是眼角眉梢带着一丝凌厉,“母后,朕以为,此事与其说是刺客厉害……不如说是守卫渎职。”他眯了眯眼,缓缓道:“把崔武换掉吧。”
母子俩前日连番争吵,未必没有这崔武的原因。崔武对于家忠心耿耿,若是平时,于太后恐怕还要犹豫一会儿,如今看着楚辰的伤,却应得特别痛快:“换就换,宫里的守卫得再加强,还有,你得速召千机卫回来护卫,绝不能再出意外了。”
“此事朕心里有数,母后不必焦急。”楚辰轻声安抚,于太后察觉到自己多少有些失态,长叹了一声:“万幸你没出事。”
这世间最尊贵的女人就像一个最平凡的母亲,罕见流露了对独子的关切,“只要人没事,什么都好。昨天的事……”
于太后起了个话头,楚辰皱了皱眉,低声道:“母后。”
昨天确实闹得不欢而散,于太后苦笑:“我知道你心里不痛快,可难道我还能害你么?”
楚辰一怔,于太后轻声道:“你是借你舅舅的势站稳的脚跟,所以现在必须安他的心。此为权宜之计,这天下都是你的,将来等你力量稳固,再求变不迟。”
楚辰垂下眼帘,沉默。
于太后又道:“你如果真喜欢那个小宫女,要给她个名分,也没什么。只是这事得缓一缓,等局势平定了再说。可这后位不能儿戏,皇后就算不是你舅舅的女儿,也一定得是其它家世出众的姑娘。”她轻轻抚过楚辰的眉睫,声音很柔:“你是皇帝,你的一举一动牵动着天下大局,无数人的生死,正因为如此,你做事才得慎之又慎,不能随心所欲。”
这一番话可谓推心置腹,语重心长。楚辰神色复杂,身子微颤,良久,哑声道:“母后说的是。”
母子俩一番长谈,可谓是冰释前嫌,虽然造成两人间罅隙的原因远未消弭,但至少现在情形算是平定了。
这幽深宫闱,固然是一个泯灭人情的所在,但也并不见得能泯灭所有情谊——毕竟血浓于水,而对这些将一身光阴葬送在后宫里的女子来说,自己的骨肉始终是最重要的。
对于于太后来说,楚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