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翎看了一会儿,忽然闭目,有些痛苦地拧起眉。
元喜小心翼翼地看着他,陛下年纪轻轻,约莫是心思太重,眉头总是拧着的:“陛下累了吧,不如先歇息一会儿?有事奴才再叫您?”
宋翎摇头,“你下去吧。这里不用留人伺候。”
“这……”元喜有些迟疑,终究还是听话地退了下去,“奴才告退。”
偌大宫殿空空荡荡,只剩下了宋翎一个人。
宋翎行至窗侧,安静地等待。
过了好一会儿,一人自窗外闪身而入。来人一身灰衣,身材高大,却一身烟火痕迹,显得分外落魄,正是千机卫。
宋翎道:“你来迟了。”
千机卫不在意地耸肩:“路上救了几个人,耽误了一会儿。”
宋翎也不就这事纠缠,干脆利落地问:“如今局势如何?”
千机卫摸摸下巴:“来的人不多,想端掉桓安是不可能的。”
宋翎面色微沉,低声道:“果然。”
千机卫笑道:“怎么了陛下,可有什么吩咐么?”
宋翎闭了闭眼,低声道:“前辈,朕知你有同伴,此事事关重大,朕想托付你两件事。”
千机卫挑眉:“陛下何必客气,不妨说来听听。”
“第一,将烨族人的来路给断了,如果我所料不错,他们的来路必是水路,只要有胆子过来的,朕就要让他们有来无回。此事不宜张扬,最好杀他们个措手不及。”宋翎淡淡道。
“这个没问题,第二呢?”
宋翎抬头,示意千机卫靠近,用极低的声线说了自己的计划。千机卫听后意味深长道:“陛下此举当真有趣,此时情势正乱,你借此立威,难道就不该借这个机会做更多的事么?”
宋翎淡淡道:“朕自有打算。”
千机卫笑:“好,这第二个差事,我也应了。此事当真是越来越有趣,我真是迫不及待想见最后的结局了啊……”说罢,也不磨叽,飘然而去。
宋翎长长呼出一口气,总算有一分放松,能做的都做了,剩下的就是等待。
等待这个乱局最后的收场,生死成败,重重杀机,总得见个分晓的。
他不能着急,不能贪多,这局棋还远远没走到终点,他想得到的,需得徐徐图之,好好地做好这个棋手。
大约破晓时分,持续一夜的混战总算走向了尾声。
烨族来的人不多,虽然都是些悍勇无双杀人如麻之辈,但到底双拳难敌四手,随着桓安守军重整旗鼓,烨族人的优势也越来越小,陈指挥与烨族人国恨家仇,杀气烨族人来毫不含糊,眼睛都是红的。后半夜的时候,烨族人眼见优势已失,又迟迟不见援助,本来打算撤退,不料退了出来,就见来时走水路用的船在火光里熊熊燃烧,七零八落。
烨族人将桓安烧得满目疮痍,这下也终于得了现世报,无路可逃。陈指挥率众围剿,势要将这剩下的散兵游勇全歼不可,然而烨族人知道必败,根本没有打的想法,只一股脑埋头就跑,所谓穷寇莫追,这么追着也不知什么时候是个头。陈指挥正觉难办,忽见本来逃跑的烨族军队停下脚步,却是一队大楚军队不知从哪儿冒了出来,毫不含糊地对这群烨族人围追堵截。
陈指挥看得目瞪口呆,他自然看得出来,这队大楚士兵悍勇非常,乃是颇有经验的老兵,别说这败家之犬的烨族人不是对手,就是他手上这些鏖战一夜的兵,也都是比不上这些训练有素的精兵的。
这支队伍人数着实不少,乌压压地一片,陈指挥看着,心里莫名咯噔了一下,等他看清楚这支队伍的首领,他只能苦笑。
首领一身戎装,英姿飒爽,背后背着一把长弓,拱手道:“我几日前接到烨族人想对桓安不利的消息,为此特地率军星夜兼程,赶来桓安救驾,没想到仍是迟了一步。”
说话间,他身后又涌上了更多的士兵,陈指挥面如死灰,叹道:“于将军来得真是时候啊!”
宋翎几乎一夜未眠,至天亮时终于撑不住,小睡了一会儿,然而睡也没睡踏实,很快就苏醒了。
他默默从床上坐起,元喜没有来叫他,吵醒他的是脚步声,很多人的,厚重的脚步声。
宋翎好整以暇正一正衣冠。
少顷,门口。
宋翎站起身,看见来人的时候,露出个带着惊喜的微笑:“舅舅从边关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