傲狠真正的容颜,在巨火阑珊中格外醒目。
我听他如此谈及我的血,心里又可笑,又可悲。根本无须他赘言,但凡几年内我遇见过的,十只雪妖,翱炽,鬼谷女……
还有一个独孤斩月。
他们之中哪一个不在觊觎我通体的药血,他们哪一个不想独占我身子里流淌的宝贝。
我知道我的生命如果不停止,恐怕还有更多的人前仆后继着来算计我。
青芜教训得极是,这世间只有我可以保护自己,死守自己的秘密。
回想药奴处心积虑偏要知道我是不是雪若,想我可能主动去出卖自己吗?
胃痛长了犄角似得钻进心肺,腹内的血液似是要逆行全身,因为找不见宣泄的出口,一浪高于一浪,攻击我的各个血道,我的躯体抑制不住得抽搐起来。
我撇开傲狠的问题,另问道“女子的桃花癸水来了,会死人吗?”
自从来了月幸,我的身子完全异于平常。
“你问我,不如问他”傲狠凭临着火焰的热晕,迢迢一望。
端木云从烈火弥漫的灰烬里踱步而出,脸上挂着喇叭花一般的笑容。
仿若一朵僵死的白色喇叭花,被火色渡染了狷红。
“端木云……你怎么来了?”我悄挪一下身子,结果骨头缝里塞进凉气一般,每根骨头断然离衔。
“我来看看,虫儿姑娘你的毒发作了没?”
“我的毒?”这该让我怎么解释。
“姑娘是不是先腹痛难忍,再胃痛钻心,最后再百骨失觉,现在痛不欲生啊?”
“你怎么……知道?”
我看他神气悠然站在离我不远处,根本不像被毒物折磨过的模样。
“因为……我给你下的毒……”端木云的脸,轰然崩塌的高墙,扭曲作可怖的鬼面具,白腻腻地涂抹在脸骨之外。
他一字一顿道“我给你下的毒,算算时辰,应该才刚刚开始发作。”
“你……给我……下毒?”从头至尾,难道不是只有我在戏耍他?
“对了……”端木云神色剧变,唯独如他的笑不变,挂在眉头,挂在眼角,挂在嘴唇。
但他的肉没有笑。
“我给你吃的蜘蛛,有毒……”
“我给你吃的野菜,有毒……”
端木云鬼笑着竖起双手小指,那弯弯瑜瑜的长甲缝,天然藏匿毒粉的器皿,只需蜡封便可隐藏数枚见血封喉的毒丸。
“我叫你捉得紫尾魅鼠,听说也剧毒无比哦……”
“紫尾魅鼠?不是火鼠吗?”
“哈哈哈哈,你自己不是都说了火鼠长于南荒之地,这种阴气十足的山谷,肯定是孕育紫尾魅鼠的绝佳场所了!”
难怪他处处打断我的思路。
“你这混蛋!”我使劲一扑他,手腕与手掌间的血窟窿,本来血浆已渐停,奇怪我一乱手脚,那些血穴突然凝烧起一簇紫火,毒火将血渍烧个干净后,竟然往烂肉里烧。
我抵死拿好手去捂住那渐烧渐进的紫光,手指被灼焦的糊味刺入鼻腔。
端木云随手折了根草,用草尖戳戳我掌心糊烂的血口,我撕痛得挥扫他手里的烂草,端木云反手一拨,把我的身体重新播倒在地。
他毒笑一声把手底的折草径直插入我腕间的烂肉,嘴里阴狠道“美人,没有用的,紫尾魅鼠死前会将它最鸷毒的尾巴,射进人的ròu_tǐ,这些毒尾即便被揪出,也会每隔半个时辰复燃一次,直到把你身子里的血烧干为止。”
“你不怕遭报应吗?”我已经被浑身的撕心裂肺折磨得没有了生气。
“你分明没有中毒,却跑进九层香障里装模作样,你说我不叫你尝尝毒发嗜骨的滋味,怎么对得起我千百年来修得医术。”
“你知道?我……”
“我怎么会不知?我假装腿部毒发,就是验你一验,可是你更蠢,为了掩饰自己,居然以针刺探自己腿上的穴位,结果反而疏通了腿上所有的活血,所以我下的毒才更加立竿见影。”
“你听我说过这些话时,我端木家的密毒应该攻入你的肺部,你马上喷血不止才对。”
听他狂言,我肺部果真痛不堪言,方才的血涌似乎找准发泄的时机,一齐腾涌喉管,一口怒血喷淋半空。
端木云灵犀一躲,避开血泉。
我眼里的端木云是多么该死,恨得我巴不得生吞活剥了他。
可是我的脑海忍不住去反思另一件诡异的事情。
我不会中毒,我内心不断呐喊着我不会中毒!自小到大我吃了无数的毒物,一直都相安无事。
他这是在欺骗我,我怎么会中毒呢?
可是他说的症状和我现在的情况如出一辙,我怎么会……
难道说……我以银针刺激了腿上的穴位,再加上他端木家的密毒,导致了我第一次来月幸。
难怪我如此大了,才第一次落红。莫不是我的身体特异,身上的血量有限,绝对只可供应一处需求。
也就是说我若果要做个完整的女人,我身上的药力便会自行解除。
看来我也可以做个普通人。
但是,我却要死了。
我咬紧嘴内的软肉,咸猩的血流再次填充口内,我抖抖索索从袖间掏出一根银针。
端木云大骇,飞脚踢来。
他以为他值得我浪费这根针吗?我冷哼一声,避开他的杀伐,一针刺在自己的小腹内。
只有阻止月幸,我才可以继续做一个百毒不侵的药人。
可是,我的人生,简直更加的不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