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在一处隐蔽的墙角边并肩坐下,面前是幽暗阴森的高耸崖壁,可有身边之人的体温在,反倒有几分静谧安详。恒雨还环住丘胤明一只手臂,找了个舒服的角度靠在他肩上道:“你先说。”被她这么抓住,半个身子几乎是动不得了。他明白她的用意,虽然有几分哭笑不得,不过这个能打遍天下罕有敌手的美人儿,现在就这么温顺地靠在他身上,还有什么不满意的。
想到这里,禁不住暗自笑了笑。随后便道:“我昨天晚上去了朱庄主的院子,看见二庄主和那个独眼,姓狄的,一起从里面出来,在谈论昨晚朱庄主收到的那封信。结果你猜怎的,那信是清流会老大张天仪送来的,告诉庄主说,有个巡抚现在荆州地界微服出巡,而且,我猜他们很清楚我和祁先生来往的事情。”
恒雨还一听“张天仪”三字,即坐直了身子,道:“他还活着?”丘胤明不解,只听她继续道:“我来荆州之前,父亲已经派三师兄和四师兄去寻找他的下落。三师兄的追踪手段极高,清流会那么大的帮会,总有不少疏漏的关节,依他的手段怎会找不到。这人好厉害。”未待丘胤明接话,她又道:“我昨天晚上也去了那儿。”
她朝他笑了一下,“我去得晚,天快亮时去的。本来想去偷那信看,谁知,居然有人先我一步干同样的事。”丘胤明吃惊道:“还有人?”恒雨还道:“是庄主身边的一个女人。我到那里时,朱庄主已睡了,我看见她在内室的外间点了一盏很小的灯,看了信后,先送进内室放回原处,然后又回来,提笔写了好些东西。我好奇她想干什么,就伏在那里继续看。过了一会儿,她把写好的东西交给贴身丫鬟,轻声嘱咐之后,丫鬟便把信塞在食盒里悄悄出去了。我一路远远跟着,那时天都亮了,只看丫鬟从小路出了山庄的偏门,在门口又带上了个去了。”
“流霞阁?”丘胤明听着耳熟,但想不起是哪里。
“就是紫霞居士陆长卿住的那个地方。”恒雨还道,“我看见他们从正门进去,想跟去看,可天色已大亮,便回来了。不过,那信肯定是送给陆长卿的。”她顿了顿道:“我告诉你,这个陆长卿看上去一副正人君子的模样,可我曾经看见,他暗地里……勾搭庄主的女人。”
这话说出来觉得甚是不雅,她有些不好意思,便不再说了,转而问道:“那么,他们怀疑你了?”
丘胤明这两日和陆长卿相谈甚多,虽已觉察此人聪慧圆滑,却料不到会有这等行径。不过,现在该把在荆州时盟主来访的事情先告诉她。于是,点了点头,道:“对。昨晚龙绍就说,要把我多留几天,查清我的身份。还有,我总觉得,你们西海盟出奸细了。”
恒雨还的手一紧,丘胤明见她皱了皱眉头,眼睛朝他投来疑问。“我离开荆州的前两天晚上,令尊单独来找我。”见她有些不安,朝她微微笑了笑,按住她的手道:“倒也没为难我,只是特意来问我,知不知道都指挥李炬那天清晨派军队去公安县围剿西海盟的事情。”恒雨还恍然,道:“这件事,还有,那个朱庄主是宗室的事,史头领都告诉我了。真是太奇怪了。”
丘胤明便把那天晚上盟主来访的细末一一说给她听。随后道:“所以,我觉得,应该是西海盟有人将消息透露给了张天仪,然后才到了都指挥的耳朵里。而这都指挥想必并不明白西海盟的实力,才会贸然派军队来。至于为何偷偷摸摸,我猜,大概是没凭据吧。雨还,你觉得,有什么可疑的人吗?”
恒雨还方才便一直在想,可还是没有任何头绪,摇摇头,道:“张天仪曾经的部下都被父亲清理掉了。按理说,他不可能还有眼线。对了,庄主是不是宗室,和张天仪又有什么关系,他把消息通给督指挥,是为什么?”
丘胤明略思,道:“我猜,他这样是为了同时威胁西海盟和朱庄主。西海盟是仇敌,朝廷一旦介入他就安全得多,而朱庄主这边,你也许不知道,宗室子弟是不允许做官或经商的,而朱庄主这样早已触犯律法,若被朝廷查实便是大罪。张天仪如此便可握着朱庄主的软肋。”说到这里,才想起,恒雨还还不知道他让陈百生和乔三去探查王府的事,于是从头细说。
听罢,恒雨还叹了口气,觉得有些疲倦,缓缓道:“原来这么复杂。你现在怎么办?他们人多势众,你……”
丘胤明道:“只能随时戒备他们会对我动手。可今天那大总管刚回来,我想看看他们下一步的举动。暂时大概还没性命之忧。”
恒雨还不语,仍旧倚回他的肩上,过了好一会儿,才又道:“我这些日子一直在山庄里探查,没想到,竟然发现了四师兄还有我父亲的陈年旧事。”她此时已有几分睡意,挪了个舒服些的姿势,闭上眼睛慢慢地将日前所见诸事,以及和父亲相关的零散往事,全都说给他听。终了处,忽然问:“你说,我是不是该去杀狄泰丰?”话落又自语道:“可我不想……”
丘胤明迟疑片刻,却道:“我觉得,你父亲这样想有道理。该断不断,将来可能又成祸害。“恒雨还“嗯”了一声,鼻息渐渐变得深而缓,似乎已睡去。丘胤明亦有些困倦,可不敢睡着,闭目想静坐,却怎么也入不了定,恍惚半宿,崖壁上晨光隐现。
侧目看了看,恒雨还竟然睡得很沉,眼看天色渐亮,虽不舍得但必须离开了,伸手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