丘胤明一觉醒来的时候,天光溶溶,一丝安息香的味道萦绕在鼻尖,四肢通泰,心境坦荡,正缓缓从睡思中苏醒,耳边捕捉到窗外二人的说话声,提神一听,是乔三和赵英在闲扯。恍然清醒过来,昨夜在恒雨还膝上睡着了,现在已不知是什么时辰,赶紧起身穿衣出门。
果然,已是日上三杆。赵英说,昨夜是恒雨还将他抱回客房的,睡得死沉。早上乔三虽未来惊动他,但看着时辰渐晚,也有些焦急,生怕春霖山庄那些人见怪,所以便和赵英在门外说说话。恒雨还早上出门练功,还未回来。
丘胤明心知不好耽搁,忙和乔三二人辞过赵英,得知盟主和祁慕田去问剑阁别院吊唁,于是径直离开了不择园。可巧,门外遇上了练功回来的恒雨还,二人简言相别。盟主昨日给丘允的信中说,有意与春霖山庄言和,对推举盟主之事不加干预,约他今晚在西湖里的蓬莱岛上见个面。早上已有人送来回信,丘允将赴约。恒雨还说,今夜将陪父亲同去。约好晚上再见,丘胤明即带着乔三匆匆回天竺岭茶园。
方进大门,尚未到堂屋,只见刘立豪从侧面一条墙缝里探身张望,看见丘胤明,随即快步跑上前来,神色有异,小声说道:“老大,有事禀告。”丘胤明侧目四望,不见有耳,示意他说下去。刘立豪凑到他跟前细语:“今天凌晨,我出来解手,无意中发现张天仪从侧门出去。看他十分小心,我好奇就远远地跟了上去。结果看见,他在林子里和一个人见面。隔得远,又黑,实在看不见是谁。两人就说了几句话,我看见那人交给张天仪一封信,然后就走了。”丘胤明垂眸听罢,虽惊于隐情,却琢磨不出头尾,点头道:“多谢你留心。”刘立豪笑了笑:“应该的,应该的。”朝堂屋觑了一眼,又说:“老宗主和几位庄主,还有张天仪,狄泰丰他们在里面关门说话好久了。老宗主早上还抱怨,说你怎么还不回来。”
闻言,丘胤明甚有些自恼,着二人在外等候,自己连忙稳下心神,一面寻思着托词,一面上前扣门。
“进来!”丘允的声音响起。
座中数人皆朝门口看来,丘胤明驻足微顾,见好几双眼睛里都透着几分玩味,心中顿感无着,只得沉下气,目不斜视地大步上前,对丘允躬身道:“父亲,恕孩儿来迟。”
丘允抬了抬眉毛,问道:“让你去捎信,为何迟迟不回?我差点派人去找你。”
“昨夜和祁伯父多说了一会儿话,时候晚了,又十分困倦,便在他那里歇了一宿。想来是最近有些劳累,不小心睡过头了。请父亲原谅。”
“你和你祁伯父的感情真是笃厚,让我好生羡慕。”丘允面上浮起一丝冷笑。
张天仪捋着颚下短须,在旁插了句:“宗师莫要生气。是舍不得祁伯父也好,是留连美人也罢,都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
“算了。你坐下吧。”丘允抛了一句。
不知早些时候他们在谈论什么,待丘胤明回来后,话题便已转到后日的安排。虽说昨夜已去恐吓过一些同丘允有旧仇的人家,但除去西海盟不论,仍旧有武当,青城等正道上的魁首未走,若言语不和,必有一番较量。言语间,丘允似乎对与西海盟说和一事并无担忧,丘胤明却感到疑惑重重,可一时里也不便发问,于是只有坐着细听。末了,丘允起身道:“这里呆着实在无聊,仍旧住城里去吧。你们去收拾收拾,胤明,你留下,我有话和你说。”
待众人离去,丘允在屋子里踱了几步,坐到丘胤明身旁的椅子上,说道:“我知道你昨晚为何没回来,不用拿祁伯父来搪塞。我问你,和恒靖昭说和谈的事,他到底是什么样的态度?”
丘胤明顾他神色,不像发问,倒像质问,于是坦诚道:“自然不是很乐意。可既然都答应父亲了,我想,他堂堂盟主,总不见得出尔反尔。”
“哼,”丘允嗤道,“我看不见得。说不定他正召集人手准备今晚将我一举灭了呢!”见丘胤明皱着眉头一脸狐疑的模样,笑意更显,继道:“别跟我说你没想到这层。你就是不想,也不能不防。”
“那父亲为何方才对议和一事信心十足?”
“西海盟的状况你我都很清楚。若说绝顶高手只有两人。霍仲辉怎么想我们暂且不知,但以你和恒家丫头的关系,她会对我下狠手么?其余的人,据我所知,不足为惧。”丘允显然成竹在胸,“倘若他真想同我言和,那再好不过了,我也敬他是个英雄。但若他有毁约之心,我虽无全胜的把握,也不怕。”说到此,颇有意味地看向丘胤明道:“你和杜羽的功夫我都见过了,可说是不相上下。我有你二人,还有绍儿,狄兄弟,比他其余玄都弟子如何?”
未待丘胤明作答,丘允覆掌在他腕上轻轻一拍道:“你我今生有缘聚首,为父自会好好珍惜。望你与我同心。”
关于恒靖昭是否有诚意言和,丘胤明昨日便已有几分怀疑,此时明白丘允所想,心中自是不郁,却无权宜之计,无可奈何下,只得顺着丘允的话,点头道:“任凭父亲差遣。”
一行人前后分行回杭州府城中原先落脚的客店。近日城中武林各路人马云集,历经轩然大波,众说纷纭之际,不单江湖人个个如同惊弓之鸟,连城中百姓也被这些武林大事勾起了热火朝天的兴致,街头巷尾争相传言,不免以讹传讹,粉墨重彩,天花乱坠。正直日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