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月廿三的清晨,透着雾气的桑园村显得分外宁静,微红的晨光抹在春喜家的窗棂上。
现实不容人情,林老汉于昨夜撒手西归,没有给女儿留下只言片语。父亲的去世,春喜早已心知,一人独自坐在门槛上黯然伤神。小明想上前安慰她几句,可又不知如何开口,静静地立在她身后。为什么灾祸总是落在善良人们的头上,小明隐约想起了自己的往事。
“姐姐……”他还是开口了,“我们该动身了。”
春喜抬起头看了看天,缓缓道:“我真不知道今后该怎么办才好。你呢?小明?”
“我,不知道。我们先走着,一路再看,说不定很快就会有着落的。”
春喜轻轻一叹,道:“走吧。”她站起身,“不管怎样,坐着是没有用的。”
屋子里惨淡而清冷,林母已把一些随身细软打点成一个小包裹。房中剩下的家当已经不多了,林母从手腕上褪下一个玉镯子,塞在春喜手中,道:“孩子,咱们家只剩下这个还值些钱,可要好好保管。”然后将一套洗得发白的衣服交与春喜,“你试试穿着。”
春喜接过衣服与镯子走进里屋。过了一会儿,只见她一身男装打扮走了出来,脸上抹了一点锅灰,问道:“还行吧?”
小明点了点头。林母帮春喜掖了掖帽子,道:“这一出去就要千万小心。这几天,你和小明好好照顾自己。”于是将打点好的包裹交到她手中,“这里有干粮,你们拿好了。”
“娘,放心吧。我们在蓬壶镇等你。你自己也要当心啊。”
“时候不早了,你们快走吧。”
春喜和小明悄悄地从后门溜了出去。屋后是一片平坦的小坡,几棵矮小的桑树凌乱生长,灰褐色细瘦的枝干在清冷的薄雾中随风微微颤动。坡上有几丛枯竹,两人在刚挖的土坑前驻足了一会儿,春喜的父亲尚未下葬。可怜林老汉辛勤一生,死后却连一副薄皮棺材也买不起。
“我真不明白。为什么……”小明淡淡地道。
“走吧,我们还小,以后的路还长,就像你说的,会有着落的。哎?黄先生给你的东西,都带上了吗?”
“都在呢。”小明拍了拍他的包裹,“地图和书都在这儿。我真的很舍不得黄先生。如果他也能和我们一起走就好了。可惜他年纪太大了。走吧。我以后还是会好好读书的。”小明回头望了一眼村西头的小屋。两人走过小坡,不一会儿便看到大路了。
天色尚早,路上没有什么行人。春喜不放心地拉了拉帽子,问道:“小明,你看我像吗?”小明道:“别人不仔细应该看不出来。”
“小明,”春喜边想边道:“我们有很长的路要走,待会儿换了钱,肯定不够用,得想办法赚一点才是。”小明点了点头,忽而灵光一闪,道:“姐姐,你不是会做很多好吃的么?比如葱油饼什么的。”
“能行吗?”
“我也想不出别的。”小明搔了搔头。
“噢,对了。”春喜一本正经道:“从现在起,不许叫我姐姐。”
“那,哥哥。”
走了个把时辰,路上渐渐有人来往了。
“姐哦哥哥,”小明改口挺快,“其实你脸上用不着抹那么多灰。一会儿如果出汗的话,就不太好了。”
“那我擦掉。”春喜用袖子擦了几下脸,“怎么样?”
“嗯,差不多了。”小明点点头。“不过,说话时得粗气点。”
前些日子的寒冷已经消退了很多,新年指日可待。农村里的人借好天气忙碌奔走筹备年货,只能容一辆马车的土路上此时已见得到提篮挎包,衣着各样的行人,时而有驴车牛车摇摇晃晃地经过。太阳升得高了,两人才记起他们还没吃过早饭,肚子里咕噜直叫。春喜问小明:“你饿不饿?”
“很饿。我等你也饿呢。”
“小傻瓜。”春喜解下包裹,道:“我们找个地方休息休息吧。”
这时,离他们不远的地方就是一个岔路口,路边有个小茶棚,已有两三个人坐在里面。他们没钱买茶喝,只好从田边的小溪中捞一点水解渴。不过旁边有突出的田埂,正好可以坐下歇歇脚。两人便捡了一处干净的地方坐下,一人拿着一个饼啃了起来。
“哥哥,”小明咽下一口饼道:“这饼味道真不错。如果我们等会儿当到了钱,够的话,就去买一点面粉,再买一对炉子和锅,等几天后婶婶与我们会合了,就可以开始做买卖了。这样的话,即使你姑姑已经不在开封府,我们也不怕。”
“嗯,这个办法倒是不错。就怕当到的钱不够。”
两人正说着,只见岔路上来了一架驴车,旁边还跟着两个衙门里的差官。“不对。”春喜一下子紧张起来道,“那条路不是通到金谷县的吗?”
话还没说完,只见驴车的小窗里钻出一个小脑袋,不是别人,就是那个邹先生。春喜马上转过头去。听见瘦管家大声道:“两位差爷,要不要坐下歇歇脚?”小明轻轻对春喜道:“别怕,他看不出来。”
“真的?”
瘦管家下了车,和两个差官在茶摊里坐下,要了三碗茶,便聊了起来。听不清他们说些什么,只能隐约捉住几个词儿,像:“……桑园村那小丫头……”
春喜低声道:“小明,黄先生真厉害。那姓秦的真不是个东西。”小明朝茶摊上瞄了几眼,道:“他们正对着我们也没看出什么,你扮得很像。”
“你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