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执意对徐有贞从轻发落,众人也不好再多加说词。石亨和曹吉祥虽有遗憾,但毕竟已把徐有贞拉下权位,就只怕皇帝不知什么时候又想把他召回。
南下赴任前一天的中午,丘胤明和樊瑛便装出了崇文门,在一家小酒馆里小聚。对徐有贞出为广东参政的事,丘胤明这几日来一直愤愤不平。原本料想徐有贞此次不死也该是削职为民,可皇帝居然对他如此袒护。
见他面色不佳,樊瑛道:“贤弟,不必太挂心了。你我一番苦心,既然已经有了结果,就不要太苛求了。”
丘胤明叹了口气道:“我只是觉得这世道太不公平。凭什么他徐有贞这种小人,偏偏就如此得宠。这回分明该死,却来个全身而退。”
樊瑛道:“我也不甘心啊。而且我相信曹吉祥不会就甘心这么放过他。你就不要太操心了。”为他斟上酒道:“倒是你自己。这次去湖广,千万要小心。若真的发现什么,不要轻举妄动,先派人来告诉我,我可暗中差遣几个密探去帮你。”
这时,忽然听见门口一阵聒噪声。二人转头望去,只见一名三十来岁,读书人模样的人正在和店小二纠缠不休。听得店小二大声道:“马秀才,这回你可不能再赊账了!”
那读书人道:“小二哥,我在这买酒也不是头一回了,钱我过两天一定给你。”
小二不买账,道:“以前是以前,现在你可没有徐大人撑腰了,谁信你啊。”
读书人听了这话,脸色一下子变得很难看,说道:“你不要胡说!我马士权也是个正人君子,还会贪你这几文钱不成!”
小二撇撇嘴道:“谁不知道你这人几斤几两。成天就是个混吃混喝的。我们这儿小本生意,亏不起。付了钱再走!”
见门口围观的人渐渐多起来,马秀才挂不住这个脸,从怀里摸出几个铜板,丢给小二道:“势利小民。”
丘胤明一听“徐大人”几个字,对樊瑛道:“不知他说的是哪个徐大人。莫非就是徐有贞。”
樊瑛想了想道:“噢,好像徐有贞的确有个门客叫马士权的。听说是他同乡,一个落魄秀才,在他门下做个文书,混饭吃的。和徐有贞倒是交情甚笃。记得有一回徐有贞设宴,席上还叫他作诗来着。”
丘胤明心中闪过一念,朝那马秀才又看了几眼,方回头来,朝樊瑛笑道:“树倒猢狲散。”
二人饭罢,丘胤明借故和樊瑛在市集上分别,绕道朝徐有贞的大宅而去。话说徐宅这几日无比纷乱。徐有贞奉旨已在前日南下广州而去,只携了家眷和细软。府中尚有许多佣人,丫环,此时没了主人,大多席卷了些家当后散去。两天下来,留下的大致已是个空宅,天黑以后还有不少地皮闲人乘机入宅搜刮钱物。
丘胤明行到徐宅门前时,只见大门半开,间或有人抬着桌椅,床榻等物从里面出来。见没人阻拦,他便径自走了进去。看见一老人正抱着个大花瓶从堂中走出,忙上前问道:“请问老伯可是徐府的人?”老头儿道:“是。以前是,现在不是了。”见丘胤明衣着好似官府中人,立即道:“老爷,我只是个下人,我什么都不知道啊。”夹着花瓶低头便往外走。丘胤明一把拉住道:“我不是官差。就想问问你,知道马士权住哪里吗?”
老头儿愣了愣道:“马秀才啊。哦,就住在后面那条巷子里,布店对面。”说罢便急匆匆出去了。
丘胤明从徐宅出来,边往回走边想道:徐有贞啊,我可不想就这么放过你。既然现在有这么个马秀才,不如利用一下,把石亨和曹吉祥惹急了,徐有贞再劫难逃。一路思索,已有一计。
晚上入更后,丘胤明打点一番,出来对柴管家道:“我出去一下,很快回来。”柴管家见他一身暗青色的衣服,脚下薄底快靴,肩上背着个皮袋,像是去做贼。跟随了他这么多时日,柴管家也明白他的底细,便答应道:“大人小心,早点回来。明日一早就要启程了。”
丘胤明照着白天徐府老佣人说的,找到了徐府后头巷子里的那家布店,朝那间还算体面的院子看了几眼,约摸徐有贞待这同乡还算不错,否则穷秀才也住不起这间房子。慢慢绕到了那间院落侧墙边,见四周无人,纵身跃入院中。
院中前后有两间房,只见后头一间亮着灯。丘胤明从怀里掏出一条黑巾,蒙上脸,走到亮灯的屋子前,敲了敲门。良久,方听里头一人道:“谁啊?”那声音的确是白天听到的马秀才。丘胤明道:“马秀才,快开门。”
少顷,门里传来脚步声,马秀才缓缓将门打开一条缝,还没来得及惊叫,已被丘胤明捂住了嘴,反手架住推到屋里。马秀才试图挣扎,却感到脖子上一阵冰凉,耳边那人低声道:“你若敢叫,我就割断你的喉咙。”
马秀才闭着眼睛慌乱点头。丘胤明缓缓松开他道:“你照我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