剪发之事过去不久,十三岁的顾予茗又回到了尼姑庵,她现在看起来倒还真像个尼姑。
“茉茶,你说我的头发什么时候才能长起来呢?”尼姑庵里,顾予茗懊恼的想着不久之前发生的事,觉得自己实在是太鲁莽了。
“每天给小姐擦着生姜,一定可以长的很快的,到时候小姐就可以下山了。”茉茶安慰着。
顾予茗摸着自己的半截头发,自己居然又回到尼姑庵来了,想到柳婳秋还有祝长臻一头乌黑亮丽的头发,她就有点惆怅。
她剪掉自己的头发之后,没过一会儿,那样一群人便追到了梅新桥底,她跑啊跑,被抓到的时候,第一反应也是护住自己的帽子,任他们怎么挑弄也不说话,她一向很爱哭的,却在那群人亮出尖刀的时候,一滴泪也没流。
因为她想起了阿庚,她不知道要怎么报答第一个救她的茉茶,那么,面对第二个救她的阿庚,她不可以太怂。
她拿出了只属于她和妹妹的令牌,生平第一次拥有了一个郡主的霸气。
“大胆,我乃当今仟淑公主之女,你们好大的胆子,胆敢行刺,当心你们的脑袋。”
她想起祝长庚曾经对她说过的话,他说,做他们祝家嫡长子正妻的女子,要会识字,要会女红,更要会伺候夫君,还要会……
这些她都不会,可是,她唯一会的,就是把他装进心里。
顾诚斋因为这件事,气的差点对顾予茗动手,直言顾家出了一个不孝女。顾予茗在祠堂跪了三天三夜,期间也只有紫珊不明事理的跑来看过她,顾予茗抱着怀中的妹妹,看着对着高高在上的牌位和朦胧的烛火,她从来不知道她娘长的是什么样子,顾诚斋也从不顾忌告诉她关于亲娘的事,可是顾予茗也没有那么强的好奇心想要知道,她的母亲,仟淑公主以后可以被供在这里,可是她的娘呢?
每次清明的时候也只有那一个孤零零的坟冢留给孤零零的顾予茗一个人去凭吊。
人们认为除非有亲人逝去,才能剪发。
她除了自己的头发,好像没什么可以尚飨给娘亲的了。
朱门内的这桩龃龉丑事最终还是没有流传出去,仟淑公主谎称自己身体不适,孝顺的大女儿便一心说什么也要到南山上的尼姑庵里为母亲祈福一年,可是只有祝家知道,祝元州的弟弟把心思打在了祝长庚的身上,联合着最近新得宠的姨娘,想要暗中除掉哥哥家这块心头肉,却阴差阳错地劫走了顾家的大小姐。
在尼姑庵的每一天,十四岁的顾予茗都觉得是这样长,长臻姐是不是要出嫁了呢?但愿自己可千万不要错过,阿庚呢,还在上学堂吗?没了她的保护会不会觉得寂寞呢?柳姑娘呢?那个一直优秀到需要顾予茗仰望的柳姑娘是不是也找到了心仪的人家了呢。还有爹,母亲,妹妹,阿庚的亲人,尼姑庵的日子清苦而贫乏,顾予茗想了很多很多,甚至为连只见过一面祝长庚最小的小姑都勾画了美好的未来。
她突然想起那一天那个还没有做完的纸鸢,那可是自己费了很大的心思才做好的骨架呢,为的就是来年夏天的时候能带到山上来给师太还有小尼姑们解闷。
不过,她却实在不想再等到来年夏天了。
一年之期快点到吧,等到她的头发重新长出来。
这样,她就可以及笄了。
这些青丝就可以全部拢起来。
全部,为一个人。
在学堂的每一天,十七岁的祝长庚都觉得是这么长,自从顾予茗上山之后,柳姑娘就变成了一个人,顾予茗不在,她好像很寂寞,也不比以前用心了,反正怎么样她都会是第一名。长姐瘦了很多,每天端坐在凳子上,虽然笑着,豆大的汗珠却不停地冒着,却还总是推说自己没事,祝长庚看着她的脚,满心的难受。而顾家的顾大人虽然嘴上不说,可是他看的出来,顾予茗走后的日子里他脸上的笑颜少了很多,仟淑公主倒是依旧雷厉风行,关于皇都的事情总是南州第一个知道风声的,小姑听说最近也要出嫁了,没有顾予茗闹洋相的学堂寂静了大半,祝长庚想了很多很多,甚至连只见过几次面的长姐以后的夫君沈亦则都想到了。
一年之期快点到吧,等到顾予茗的头发重新长出来,等到她重新下山。
这样他就可以买下她一世的情丝了。
不,三世。
在祝府的每一天,十八岁的祝长臻都觉得是这么长,自从在经历规范礼仪最痛苦的一课之后,祝长臻大概觉得生孩子也不会这么痛了吧,她感觉她的脚就要断了,母亲轻柔的帮她裹上缠足布的时候,一脸理所应当的表情,仿佛这是全天下女人都应该经历的事情,一想到柳家小姐也正在经历和她一样的事情,她也就感到一丝丝欣慰,似乎连缠足布里的碎瓷片也可以忍受了,想到不久就能见到的夫君,她突然就觉得动力满满了呢。
虽然听说他已经娶了两房使女,可是又有什么关系呢?
她是嫡女,是天定的嫡女。
是正室。
祝长臻突然看到放在桌子上的纸鸢,自从那一天之后就一直静静的躺在那里,她突然想起,那个从小待在自己身边的小姑娘或许就要成为自己的弟妹了吧,要远嫁,突然还有一些舍不得她呢。
她拿起那个纸鸢,不太规整的骨架上面被她细心的描绘上了只有南方才有的琼花,那是阿茗最喜欢的花。
一年之期快点到吧,等到琼花树还没谢,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