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以为这件事已经过去,顾予茗却没有想到,事情远不像她想象的那样简单。
第二天一早,顾诚斋便带了一群小丫鬟走了进来。
“爹爹,这是女儿的闺房,不可以进的。”爹爹一向守礼,这样的举动让顾予茗觉得很奇怪。
更重要的是,她似乎感觉茉茶也在瞒着她什么。
顾诚斋却不答话,只吩咐道:“你们还愣着做什么,还不快帮小姐穿上。”
一声令下,丫鬟们便将顾予茗给摁了个结结实实,等到他们利落地脱下她的鞋子时,她终于明白了,父亲的严厉以及茉茶闪烁的眼神。
缠足布裹在脚上,钻入脚心的时候,顾予茗终于忍不住了。
她知道她终究会面对这件事情,她早就想好了,如果阿庚要她缠足的话,她一定会先把缠足布给他穿一穿,然后再苦口婆心地教育他心灵美才是真的美,做女人是多么艰辛。
可是如果那个朝夕相处的人不是阿庚……
“爹爹,我真的不想缠。”布里灌有碎瓷片,痛的她冷汗直冒,想要转身抱住茉茶,低头一看,却才发现,茉茶,同样有一双玲珑小脚。
“我的阿茗啊,”顾诚斋苦口婆心地劝慰道,“你莫是要怕,上到你亲娘,下到平常人家的女人都是从缠足走过来的,连祝府的大小姐也是温温顺顺的裹了缠足布的。唯有三寸金莲才能讨得夫君喜爱,若是不缠足,一张漂亮脸蛋脚下却是两片柴火到婆家肯定要吃亏的啊。”
可就算是祝长庚,她也同样不会为他缠足,如果要靠一双脚才能获得宠爱,又和以色事他人有什么分别?
她顾予茗的人生,要自己活下去。
两方互相拉锯着,同样是仟淑打破了顾予茗和顾诚斋之间的僵持。
“大小姐已经及笄,你平时最守礼,一个大男人到闺阁来做什么?”仟淑又变成了那个雷厉风行的女子。
“还有你,马上便要出嫁了,还哭哭啼啼地做什么?”她一把扯下了顾予茗脚上的缠足布。
“说了我不会嫁人!”顾予茗声嘶力竭,依偎在茉茶怀里,瞪着仟淑。
仟淑公主叹了口气,对着顾诚斋道:“你还打算瞒她到什么时候?”
无论她想不要要报复祝长庚或是祝长臻,她都必须嫁给沈亦则。
顾诚斋望着女儿触目惊心鲜血淋漓的双脚,脸上却并没有什么触动,只盯着顾予茗,一字一顿地说:“阿茗,我需要你,我们顾家需要你,整个景朝需要你。”
“什么?”顾诚斋的话信息量太大,弄得顾予茗一头雾水,什么朝廷?什么皇帝?
顾诚斋耐心的解释:“你是养在深闺的小姐,自然不懂得乱世的艰辛。当今圣上虽然身子仍然康健,可是下任皇帝的人选也是到了需要提上日程的时候了。太子是先皇后的嫡子,从小骄矜惯了,这也难怪,皇子哪一个是没有什么毛病的,”顾诚斋仿佛说到了生气之处,连胡子也颤了一下,“可是圣上却动了废太子的心,朝堂上撑太子倒太子的两个党派纷争不休,可是手握兵权也最位高权重的沈言君却坐山观虎斗,丝毫没有要偏向任何一方的意思。”
“所以你的意思是要我去那个什么沈家当细作?”顾予茗喊着,她怎么也想不到,将她视作珍宝的父亲宁愿把她当成一颗棋子。
“阿茗,不是的,听说沈亦则是个好少年,自古以来嫡庶有别,只是我作为一个臣子也实在是没有办法。”顾诚斋面露难色,那是他的心头肉掌中宝,他又怎么会舍得。
“所以,祝长庚他知不知道这件事?”此时此刻,顾予茗心中却只有这一个念头。
顾诚斋和仟淑面面相觑,最后还是仟淑做了回答:“他知不知道又有什么关系呢?”
“有关系,这对我很重要。”
终究还是不忍心,种种法子都已经用尽,却还是必须要把真相说与她听。
如果自己的女儿能带着对祝长庚的恨意嫁入沈家,她的细作生涯就会更为安全,那么凭着公主养女的身份,来日若是再能诞下子嗣,挤掉有先发优势的祝长臻也不是不可能。
可是顾诚斋千算万算也没有想到,自己的这个女儿,处处落在他的计划之外。
“他来提过亲。”顾诚斋只说。
顾予茗呆立在床头,只需要这五个字,那么,就足够了。
这是不是就是师太常常说的,红尘万世,各有缘法,身不由己,言不由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