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渐渐的黑了,顾予茗躺在床上,眼泪一个劲的流着,却怎么也不肯哭出声。茉茶在一旁陪着,两人就这样无言以对的坐着,良久,那个躲在被子里掩住的哭泣的女孩终于说了一句话。
“那个沈家,是个什么样的人家?”
茉茶以为小姐终于是接受了这样一门亲事,想打听今后的夫君,忙说道:“这沈家的三少爷开蒙虽晚,不是正室之子,他母亲的门楣也不是多高,可是最近几年颇得沈家老爷器重,是几个庶子里最争气的,依我看啊,真是一表人才。”
顾予茗一听突然来了精神:“这么说他还有其他兄弟?”
茉茶接着话道:“沈家老爷子嗣不少,只是只有一位嫡子,名叫沈亦晁。同为嫡子的二少爷前些年病逝了。还有……”
“你是说,沈家还有嫡子?”顾予茗眼睛里的光更亮了。
茉茶被这一句弄得云里雾里,只懵懵懂懂地点点头。
顾予茗却一下子掀开了被子,
“我要见仟淑公主。”
仟淑公主来到前厅的时候,顾予茗已经穿的整整齐齐的跪在门口了。公主轻轻挑眉,倒是猜不透这丫头的心思。
而顾予茗看着公主,心里只觉得可笑,若不是这个所谓的母亲,她又怎么会受上一门圣旨,怎么会落得和爹一样连选择的权利都没有?
顾予茗看着公主,一双凤眼染上一丝冷漠。公主倒是没什么变化,坐在椅子上居高临下的望着她:“说吧,这么晚了,什么事?”
“你的圣旨,是不是还没有求?”
公主望着顾予茗:“求和没求,对你来说又有什么不一样呢?”
“当然不一样。”顾予茗对着公主巧笑倩兮的笑,这么多年,即使她一直做着那个梦魇,她的认知范围内也早就把她当成母亲。现在想想,祝长庚说她痴傻容易被骗倒也真是不假。
她望着公主,说:“沈家不是有嫡子吗?我要嫁嫡子。”
仟淑公主明显没料到顾予茗会这样说,不过她的表情片刻便恢复平静:“哦?我听说沈亦晁早有正室,怎么,你看不上沈亦则?”
顾予茗摇摇头:“沈亦则是个什么样的人我不关心,可是既然是要去当细作,嫡子的分量才是最重的,这样胜算也最大,对吧?”
“再说了,我是嫡女,自然是嫡子才能配的上我。”顾予茗抬头,眼神里尽是不曾有过的挑衅。
公主的笑声在深夜里显得格外响亮,转身望了望身边的婢女雪茶:“嫡女?开什么玩笑?”
“怎么不是,即使我娘未过门,即使你身份贵为公主,那又能改变什么?”顾予茗目不转睛的望着公主,那眼神带着痛心却仿佛又带着坚决:“再怎么样,你也只不过是个,续弦而已。”
公主不愧是生在深宫养于妇人手的,脸上甚至露出了笑容:“好好好,我是个续弦,可是就算是你娘见了我,还不是一样要下跪行礼,她女儿的姻缘,还不是照样握在我手里?”
顾予茗自知不是公主的对手,她永远这么不自量力,她其实不在乎是不是嫡子,她只是不想和祝长臻嫁给同一个人,成为相互碾压的的敌人。
“你嫁给沈亦则也许会和祝长臻成为敌人,你嫁给沈亦晁难道就不会吗?”仟淑公主冷冷的问,仿佛随时都可以把顾予茗看透。
顾予茗一愣,她不是没听过学堂里师傅讲的那个九子夺嫡的故事,连阿庚前些年也险些受到姨娘的暗算。她怎么就没想到,她若嫁给了沈亦晁,便注定了今生和祝长臻是一辈子的敌人了。
顾予茗此时只觉得无力感蔓延全身,眼神黯淡灰败。公主掀起茶杯从容的喝了一杯茶,眼神落在了顾予茗的脚上。
“我不缠足。“顾予茗腾地一下站了起来。
“做小也不缠足?”公主调笑的看着顾予茗。
“只一句,死也不缠。”顾予茗气急了,哭丧着脸,还未行礼转身便走。
深夜的前厅,只剩了公主和婢女雪茶两个人。
“夫人,大小姐她这样冲撞您还死活不缠足,难道您就不生气,还为她这样费尽心机的铺路又是图什么?”一旁的雪茶姑姑为仟淑公主不值。
“多情却被无情误,逼着她嫁人是顾家对不起这孩子。”公主的脸上罕见的露出了一丝凄楚,仿佛又想到了第二个问题,抬起头对着女孩离去的方向,绽出一丝浅笑。
“再说了,这样骄傲坚持,才是公主的女儿。”
“这样骄傲坚持,才是我的女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