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驾——到——”太监特有的尖细嗓音传彻了永和宫的里里外外。
垂首坐在小杌子上的顾宛央正在给太后按腿,一听这声音便站起身避到了一边。
在此起彼伏的“参见皇上”的跪拜声中,大庆朝年轻的皇帝英宗昂首走进了永和宫,朝着软榻上的妇人拜了拜,“儿臣参见太后。”
太后一脸慈祥的笑容,“皇上快快请起。”
年轻的皇帝这才注意到了顾宛央,颇惊喜地说道,“宛央也在。”
顾宛央规规矩矩地行礼,不敢有一丝一毫的逾矩,“宛央参见皇兄。”
英宗扶起外亲切,“我们兄妹二人也有些日子没见过了。”
宛央点点头,但是并不敢看向皇兄的双眼。
太后这时发话了,“难得我们三人能有空坐在一块儿,皇上今儿个就也在永和宫用膳吧,就当陪陪我这个老婆子和宛央。”
皇帝点头应允了,但却笑笑反驳道,“太后越发年轻了,哪里会是老婆子呢?”
太后闻言,笑得合不拢嘴。
不消吩咐,容青自领着人去安排晚膳了。皇帝在乾清宫的御膳也一并传到了永和宫中。
席间,太后与皇帝闲话着家常,宛央则闷头吃饭,一言不发。宫里的饭菜与那乡野的吃食自是云泥之别,但顾宛央此时却好似味同嚼蜡一样。
皇帝诧异地说道,“宛央不最是活泼了嘛?今儿个怎么不吭声。”
宛央笑笑,“听母后与皇兄交谈也是件乐事。”
皇帝这时装作漫不经心的样子问道,“今儿个出宫见着什么新奇的事物了?”
顾宛央心中一惊,搁下碗筷便拜,“私自出宫是宛央的不对,请皇兄责罚。”
皇帝面上有些无奈,“朕哪里有责罚你的意思,不过是随口问问。”
宛央淡然一笑,“左不过是些平常的景物罢了。”是呀,那些的确都是平常且毫无新意的景物,只是这高墙大院内从来见不到而已。
骨瓷的汤盅里盛着乳白色的莲藕汤。顾宛央埋头喝汤,却不知怎的竟在汤里瞅见了那个呆子乐呵呵的笑容。顾宛央一时间舍不得用汤勺搅了这个呆子的笑容,竟不自觉地走神了。
“宛央,宛央?”皇帝连声唤道。
顾宛央猛地回过神,脸上羞红了一片。
该死,今儿个一直被那呆子扰得心神不宁。
皇帝见宛央这副模样,低笑道,“宛央莫不是有心事?”
顾宛央红着脸也不吭声。
太后却自自然然地接话道,“宛央也长大了,皇帝该留心给她寻个如意郎君了。”
顾宛央的心跳陡地加速,脸上火辣辣的,娇嗔道:“母后……”
皇帝的表情却不那么明朗,颇遗憾地说道,“宛央竟也到了嫁人的时候了。”
顾宛央憋红了脸,“皇兄,你也取笑我。”
皇帝一本正经地说道,“普天之下,谁敢取笑朕的长乐公主,真是活腻歪了。”
顾宛央没绷住,轻启朱唇,莞尔一笑。
用罢晚膳,皇帝与宛央一道告辞,一前一后地出了永和宫。乾清宫往东,未央宫则在西面儿,宛央福了福,准备与皇兄道别。
皇帝却拦住了,“宛央陪朕走一走。”
顾宛央自然不会拒绝。兄妹二人便踏着月色在皇宫中漫步。
“宫里的景物虽美,但久看却总觉得毫无生机和活力。”皇帝突然冲着顾宛央这般说道。
顾宛央有些摸不着头,“皇兄何出此言?”
“所以,你才会冒险偷跑出宫吧?”皇帝问得温柔。
顾宛央回答得干脆,“是。”浓重的夜色之下,皇兄那一身明黄的龙袍看不分明,而她则觉得似乎唯有如此,才能与皇兄之间的隔阂少了几重。
皇帝淡淡地笑了,以手轻拍围栏,“这高墙岂困得住少年人的心?和皇兄说说今天出宫都见着什么了。”
顾宛央打小便在这宫中长大,哪些能说,哪些不能说,心里都跟明镜似的。萧氏鱼庄的“萧”字太过敏感,没得又让皇兄记起烦心事;至于那个呆子,则是她只愿独享的秘密,也不必说与皇兄听。于是,她只捡了城外的小酒肆和那苍天的大树细细地讲了一番。
皇帝听得津津有味,“宛央,你虽出宫了一趟,却没见着京城里真正的热闹。”
顾宛央反问道,“哦,这京城里都有哪些热闹处?”
皇帝笑得神秘莫测,“朕还是皇子的时候,也曾偷偷地出宫玩过,去的可都是京城里顶热闹的地方。”
顾宛央急了,一步上前,揪住了皇帝的衣袖,轻轻地摇晃了起来,“皇兄快说给我听听。”
英宗倒吃了一惊。自打他登基之后,宛央从不曾与他这样亲昵过。他的笑里有几分心酸,“你许久不曾这样与朕亲昵过了。”
宛央一惊,这才察觉到自己的失态,不落痕迹地退后一步,松开了皇帝的衣袖。
衣袖被松开之后,皇帝的心中也似乎空落落的。他不无怀念地说道,“以前还在皇子教习所的时候,你总一个人偷偷跑来找朕玩,还会经常带些母后亲手做的点心。偶尔你脾气上来了,先生要讲课了也赖着不走,非要和朕一起听课。到最后,母后和容青姑姑只得好言好语地哄上一阵子,你才肯离开。”
顾宛央面带微笑,并不接话,但儿时的时光却被这简单的几句话钩回到了眼前。她曾经那般依恋眼前的这个人,但现在心中对他,更多的只有敬畏。这样的变化是从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