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嫌自己活得太长了?”李隆基怒道。
方才滚落的时候,萧江沅怕伤到李隆基,始终不敢动。此刻睁开眼,她垂头看了看自己,又抬眼看了看眼前的李隆基,不禁歉然:“大王恕罪……大王可觉得哪里痛?”
李隆基仍揽着萧江沅,一手还托着萧江沅的头,此刻看着萧江沅,竟有一种两人相拥而眠的错觉。听萧江沅这么问,李隆基忙哎呦一声:“我的腿……”
萧江沅当即便要挣扎起身,李隆基这才意识到失策,忙收紧了手臂,道:“没事了没事了,刚刚只是有点痒。”
萧江沅见李隆基如此反常,不觉想起了结邻楼下那一夜,又想了想方才,双眼恍然地微眯,浅浅一笑:“大王有妻有妾,身边美人亦是不绝,竟原来也会贪图奴婢一介宦官的便宜。”
李隆基轻咳一声,低声道:“你分明也是……”
萧江沅叹道:“可是大王若再不起身,周遭的百姓便都要围过来了。奴婢声名事小,大王的声名却是不能……”
李隆基却仍是不松手:“便是让他们看见我喜欢一个‘男人’,他们除了能过过嘴瘾,又能如何?”说完便是一怔。
萧江沅也立即意识到了什么——他……方才说……喜欢?
这时,王毛仲已经制服了那匹受了伤的烈马,唤人为其包扎之后,急匆匆奔了过来:“阿郎没事吧?”
李隆基这才松开手,扶着王毛仲,站起身来。萧江沅也随即起身,抖了抖袍衫上的灰,一时被呛得咳了几声,双颊咳得有些微红,落在王毛仲眼里却是另一番意思了。王毛仲转眸看了一眼自家阿郎,发现也是一副不自然的模样,心里有了点数,便道:“阿郎若是没事,咱们便启程吧,行程可是不能再晚了。”
萧江沅一听便道:“大王今日可是等了奴婢许久?”
见李隆基径自拍着衣服并不理会,王毛仲笑着应道:“阿郎老早就在通化门等着,可是左等右等,就是不见萧内侍来。若非小人劝得紧,只怕现在还在通化门呢。”
萧江沅忙道:“那大王快走吧,免得来不及到驿站,便要餐风饮露,露宿街头了。”
“那你……”
“奴婢既然说过,要来送大王,自然要跟着走上一程,方不负一个‘送’字。”
萧江沅这一送,竟足足送了二十里。她和李隆基都是不觉,还是沿途休息的时候,被王毛仲提醒了。
李隆基瞥着萧江沅微怔的神情,先是一喜,可抬头看了看天色后,欢喜就变成了不舍与不甘,他却仍是道:“你再不快马回去,只怕要赶上宵禁,进不得城,更回不得宫了。”
萧江沅显然没想到时间竟过得这般快,也看了眼天色,确认过后,才站起身,向李隆基郑重地长揖了一下,道:“奴婢有话,想同大王细说。”
王毛仲立即识趣地退到一边,还把其他奴仆也赶到了更远的地方。
李隆基走到萧江沅面前:“你且说来。”
“大王当知,塞翁失马,焉知非福。”
“自然。”
见李隆基应得十分随意,萧江沅道:“奴婢不是在安慰大王,而是实话实说。”
李隆基俊眉一挑:“哦?”
“大王眼下虽被外放,远离长安,看似遭贬,实则不然。”
李隆基点点头:“远离长安,自然有远离长安的好处。天高皇帝远,危险也就少一些。”
“不仅如此,大王在长安不过是一个普通的郡王,高不成低不就,可一旦到了潞州,就连刺史也要敬大王三分,更不论当地百姓了。大王是潞州境内唯一一个大唐宗室,是圣人的代表,亦是皇家的象征,与在长安之时,当然不可同日而语。”
“不过是凤尾鸡头,别驾终究是刺史的副手,我可以不管事,也不能太过凌驾了。”
“在潞州,刺史为首,别驾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大王到时想做什么,都很方便。”
“譬如结交当地豪杰英雄,招揽属于自己的门客。”
“还可了解民间疾苦。许多事,在长安和洛阳是看不到的。”
“我知道。”李隆基朝潞州的方向遥遥一望,并无一丝其他贬官固有的颓败之气,反倒意气风发,飞扬恣意,“既然已经去了潞州,我能做的、我该做的,我都会去做,不会浪费这次难得的机会。”
萧江沅望着这样的李隆基,不觉温柔一笑,叹道:“送君千里,终须一别,山高水远,望自珍重。”
李隆基闻言轻哼了一声:“跟谁送别不都是这么说?我不喜欢听。”
萧江沅心下不由一叹。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