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关野信带了一个中国女孩来参加这种高规格酒会,须磨弥吉郎已经很意外了。而他慎重其事的介绍让他越发意外之余,忽然有所明了。
与舒眉草草寒暄了两句后,须磨弥吉郎就马上把关野信拉到一旁用日语低声询问:“太郎,你那么认真地介绍我认识这个中国女孩是什么意思啊?”
关野信小声而坚定地用日语回答:“舅舅,我喜欢她。”
尽管已经猜到了这一点,但关野信毫不掩饰的回答还是让须磨弥吉郎怔了一下:“什么?你真喜欢上了那个中国女孩。这……她是哪家的千金啊?”
舒眉的外表、气质与仪态,处处都透着长期优越生活才能淬炼出的高贵优雅,所以须磨弥吉郎认为她应该是出身于高官显宦家的名门闺秀,直接询问她是哪家的千金。而关野信的回答再次让他怔了一下。
“她原本是北平的一位富翁之女,不过家道中落了,现在在南京一所教会小学教书。”
须磨弥吉郎的眉头皱成川,声音很是不满地数落道:“太郎,你要知道你是关野家族的长子,你的婚姻应该要对家族利益有帮助的。之前你父亲为你订的那桩婚事,对方可是内大臣府秘书官的千金。要不是他们家因为政治原因出了事,你早已经完婚成家了。如今你父亲正在日本为你物色新的婚姻对象,你却自己在南京看中了一个中国女孩。如果她家是有背景的也就算了,毕竟以后大日本帝国征服了中国,也需要找一些派得上用场的中国人帮助建立新政权。就好比我们在长春扶持溥仪成立伪满洲国,就需要不少前清贵族的支持。但是,这位舒小姐只是一个孤女,她什么都帮不到你,你真的想清楚了没有啊?”
“舅舅,我已经想得很清楚了。我喜欢舒眉,我不在乎她没有显赫的家世背景,男儿建功立业,最重要的还是凭自己,而不应该是凭裙带关系。不是吗?”
须磨弥吉郎被关野信赌得好半天说不出话了,最后只能重重地叹口气说:“好吧,说到底这毕竟是你们关野家的事。如果你自己看中了,你父母也同意的话,我还有什么好说的呢?对了,你父母知道这件事吗?”
“暂时还没有写信告诉父母这件事,我想等和舒眉的关系正式定下来了再说。到时候,还请舅舅从中美言几句。”
须磨弥吉郎听出来了,关野信和舒眉的关系还没有正式敲定。既然他已经喜欢上了舒眉,很明显关系尚未确定的原因不在他这边,显然是舒眉还没有接受自家外甥,还是他在单相思呢。一时间更是暗中长叹不已:那个中国女孩是给他下了蛊还是喂了他mí_hún汤了?八字还没一撇的事,就已经认真到了这个地步。唉!
四月暮春,有细雨如流苏般在微风中轻摇。雨丝风片中,幽幽飘浮着缕缕暗香——那是柚子花的清馥芬芳。一簇簇洁白的柚子花,正如堆雪砌玉般绽满青枝绿叶间。
披一身盈衣的花香,雪玉挽着吴仁义的胳膊一同走进了新街口的大-三-元菜馆。李保山今天中午在这里宴请南京宪兵司令部的警务处处长周鼎光,叫了他们充当陪客。
周鼎光是新官上任,接替前任贺国铸。贺国铸与李保山曾是杭州武备学堂的同学,两人交情甚笃,李保山的金鑫商社能在南京城顺风顺水地做生意,除了他自己本人的帮会背景与势力外,贺国铸的处处关照也是一大因素。
贺国铸前不久意外中风偏瘫了,不得不卸去官职回了安徽老家养老,从天津调来的周鼎光接任了处长宝座。李保山自然也要和这位新官搞好关系,已经出手阔绰地送了他一笔厚礼,这回再特意请客吃饭,以求尽快拉拢关系。
雪玉和吴仁义进入包厢的时候,周鼎光已经到了。他是一个四十出头,虎背熊腰的天津男人,满脸络腮胡子,正操着一口带着天津口音的官话笑眯眯地和李保山聊着天。在座的人还有李星南、陈奎、俞大维和江澈。
一进门,吴仁义就赶紧拱手致歉:“不好意思啊诸位,我来迟了。马车被堵在半路上,我和雪玉是走过来的。”
李保山为周鼎光介绍了一下吴仁义以及他的如夫人雪玉,他很客气地站起来与吴仁义握手,并朝着雪玉点头一笑,目光深处有隐秘的惊艳之色。别人或许看不出来,但是雪玉是风月出身,最善长捕捉男人的微表情。这类为她美色所惑的男人,她已经见得多了,哪怕只是一点点异样她也能感觉出来。
如果此时的雪玉,还是天香楼的头牌红伶,那么她会于不动声色间展开浑身招数彻底迷倒周鼎光。那是她身为名妓的不二职责,以如花红颜倾倒天下男子。
不过,现在雪玉已经洗净铅华从良嫁人了,一心一意要做一个贤良的小妇人。所以,对于来自周鼎光的惊艳目光,她只是浅浅一笑,敛尽了所有的风情与妩媚,端丽自重一如大家闺秀。
大-三-元菜馆的这场午宴进行得很不错,宾主谈笑风生,气氛轻松愉快。
吴仁义一直笑声不绝,谁也看不出他的心情其实很糟。昨天李保山得意洋洋地告诉他,自己已经利用舒眉胁迫江澈答应不再追究私情一事时,他整个人就已经很不好了。现在再看着江澈与李星南若无其事地相处一室,他简直恼火得要命。
一边维持着脸上的笑容不变,吴仁义一边在心底忿然开骂:他妈的,老子花了好一番苦心在他们之间挑拨生事,没想到让李保山这个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