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昏时分,蔷薇红的晚霞在天边大片大片蔓延时,关野车正独自一人开着车前往福音堂的路上。
头天晚上与江澈的谈话不太顺利,关野信没能说服他主动离开舒眉。今天,他打算再和舒眉深谈一次。把个中利害关系再对她说上一番,看能不能让她打消继续与江澈在一起的念头。
虽然明知这这个希望微乎其微,毕竟刚刚开始确定恋爱关系的两个人正是情深爱浓的时候,很难用几句话就把他们分开,但关野信还是决定要去试一试。因为他觉得自己不能眼睁睁地看着舒眉“误入歧途”而不做任何努力。
关野信驾驶着车子途经某条街道时,疾驰的车轮忽然一滞。因为有辆车轮脱落的马车正歪斜在马路中间,堵了路。不得已地踩下刹车后,他探头张望了一下。意外地发现那是薛白的马车,她本人就握着一根马鞭坐在路旁的马路墩子上发呆。俏脸上的表情又是愤怒又是伤心,还有几分泫然欲泣的脆弱样子。
上午拜访过舒眉之后,薛白的心情变得更加糟透了。她没有去公余联欢社为名媛义演进行排练,也没有回家,而是独自一人驾车去了郊外。在郊外宽敞无人的车道上,她把马车赶得像追风一样快,想借飞驰的车速甩掉满心的挫败感与伤感。
所以,这一下午,两匹马和一辆车都被薛白折腾得很惨。等到黄昏回城时,马已经累得口吐白沫,车子也颠簸得快要散架了。刚才马路上只是有块碎石一震,就震脱了一只车轮,还把她给甩下了车。
这个遭遇令薛马的心情更加糟糕得无以复加,差一点就沮丧得哭出来了:我今天一天难道还不够倒霉吗?我喜欢的人不喜欢我,我还在他喜欢的女人面前风度尽失地出丑。现在更好,连马车都把我给甩下来了!
虽然关野信心急着要去见舒眉,并不太想管别人的闲事。何况薛白一向又不待见他,受尽了她的各种冷眼。但是看见一位女士落难——而且还是一位平时表现得那么强势,此时此刻却在困境面前一派脆弱欲哭的女士,这让他无论如何都做不到视而不见地拂袖而去。
所以,稍稍犹豫了一会儿后,关野信跳下了车,走上前询问道:“薛小姐,你的马车坏掉了吗?要不要我送你回家?”
可惜,他的好意薛白并不领情。因为在她一向光风霁月的人生中,这一天,这一刻是最阴云密布的时刻,她并不愿意被一个认识的人——尤其还是一个日本人看见自己如此倒霉沮丧的样子。所以她扭过头闷闷地说:“不用了,我自己能解决。”
薛白如此态度坚决地拒绝帮助,关野信也就不再坚持,因为他知道这位薛小姐一向对他日本人的身份很不感冒。他礼貌地一欠身说:“薛小姐,那……我把你的马车移开一点,以免妨碍道路通行。”
将薛白的马车从马路中间移开后,关野信重新上车,发动汽车驶往福音堂。后视镜里,薛白的身影渐渐拉远拉小,最终消失在一个拐过的街角后。
当关野信赶到福音堂时,再次被告知舒眉不在,江澈已经接走了她。那个接待他的杂役还随口说了一句:“我听到江先生说要带舒小姐去看房子,估计他们好事近了。”
怅然若失地呆立片刻后,关野信掉头回到车里,没有再像昨天那样傻等下去了,而是闷闷地发动车子离开。因为江澈与舒眉打算定一起去看房子的事,让他终于明白,舒眉是义无反顾地要和江澈在一起了,自己的所有努力都是枉然。
离开了福音堂后,关野信满怀失落地驾驶着汽车原路返回。途中再次遇见了薛白,她依然坐在路旁的马路墩子上发呆,脸上的表情已经不见愤怒,只见伤心。眼眶里的潮湿泪意也已经干了,取而代之的是深深的怅惘。
关野信这回没有再停车过问,因为不想再自讨没趣。只是,驾驶着汽车缓缓在从神色伤心怅惘的薛白身边驶过时,他触景生情地叹了一口气:看来今天的南京城,不独我一个伤心人。薛小姐看起来也很不开心呢!
月儿弯弯照九州,几家欢乐几家愁。关野信与薛白双双失意难过的时候,舒眉与江澈这对有情人,却正是蜜里调油的oon。
为了让未来老婆和孩子在南京城有一个可以安心暂住的地方,江澈找了不少房产中介,指名要租一套颐和路公馆区的房子。
这样的房子并不好找,因为颐和路公馆区的屋主都是非富即贵,他们的私人住宅很少会对外出租。访了好久才访到一栋小洋楼,屋主是国民政府的一位霍姓官员,即将调任北平市政府任职。这一去至少要三五年,所以打算把家眷都带过去。
因为两个孩子还在上学,而且举家搬迁事务繁多,所以霍长官月底会先去北平上任。霍太太留在南京收拾妥当后,再带上放了暑假的孩子一起迁往北平。这期间霍长官正好先在北平物色寓所与学校,这样等太太和孩子们夏季过去时就一切就绪了。
一去三五年,南京这边的房子如果一直闲置着未免太浪费资源,而且也不利于房屋养护。所以霍氏夫妇打算如果有合适的租客就先放租出去。
江澈听到消息后,第一时间带着舒眉去霍公馆登门拜访。一对年轻人看起来宛如芝兰玉树,第一眼印象就令霍氏夫妇很有好感。再一听舒眉的职业是老师,江澈那个保安会长的职务说出来也算是有能耐了,况且他们租房又是为了结婚,听起来就喜气洋洋。中国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