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旻过往的人生中极少与女性长辈相处,更不曾有人像舒楝的母亲这般对他关怀备至,括他的母亲,都当他是一名早熟的神童,神童理应能处理好任何事情,不需要亲切叮咛,温情对待,他被严格按照成人世界的规则培养长大,所以突如其来的关心与体贴令他有几分无措,但很快镇定下来,恭敬地回答舒母由询问他饮食习惯引申开一系列探询。
舒楝被亲妈抛诸脑后,她瞬时头大如斗,方女士摸底盘查心中的小九九是人都听得出来,高旻也不知道机智地岔开话题,平时不挺能掰扯的嘛!
方苓不知女儿正埋怨她,把高旻送进客房,絮絮叨叨又拉了会儿家常,摸清了准女婿的家庭情况,心满意足地抬脚走出来,冷不防被埋伏在一边的舒楝拽到了拐角处。
“诶,你这孩子,毛毛躁躁的,就不能像个女孩子一样文静点?你看人家小高,多有礼貌,多有教养,我也纳闷了,这么好的孩子到底看上你哪一点了!”,方苓瞪了舒楝一眼,不满地说。
“方女士,你的胳膊肘往外拐地有点厉害啊,我可对你说,就那‘小高’是我老板,此外,我也不用他赏脸看上我哪一点,我们就是普通朋友关系!”
“普通朋友?”,方苓嗓音拔高,不相信地反问:“普通朋友送你妈我万数来块钱的围巾?打量你妈我不认识牌子货?”
舒楝无奈,只好把话往明白处说:“那是因为我帮了他忙,‘大忙’!像他这种有钱人随手送礼就跟送棵大白菜似的,没什么特殊意义,总之,你别多想,也别太殷勤,不然多让人有压力呀,再者,他未来丈母娘肯定不是你方女士,你可千万别表错情,惹人看笑话!”
方苓半信半疑,“真的?”
舒楝点头,“比真金还真!”
“我就说呢,你一直倒霉,怎么突然交上桃花运了!”,方苓空欢喜一场,心里的失落那叫一个排山倒海,叹了几口气,板着脸对舒楝说:“既然人家当你普通朋友,你可别有多余的想法,你妈我就吃了一厢情愿的亏,半辈子搭进去了,说什么你也不能步我后尘!”
“哎哟妈,你倒劝上我了,你闺女我多有谱啊,特别是在男女问题上基本可以立地成佛了!”
“别跟我瞎贫,一点正形都没有!”
眼瞅着方女士的愤怒要升级,舒楝立马端正态度,“妈,我多大岁数了,还有什么想不明白的,这个世界什么都可以争取,唯独感情不能,你放心好了,我不会犯糊涂的!”
“你啊就是想太明白了——快点收拾,下来吃饭!”,方苓拿她这个贫嘴刮舌的女儿没辙,你说什么,她都有一套歪理应对,儿大不由娘,唉,暗叹一声,转身下楼。
舒楝回自己屋换好衣服,敲了敲隔壁半敞的门。
“请进”,高旻打开门,看到换装的舒楝不禁一笑。
舒楝穿着运动服,最绝的是胸口绣着“实验中学”四个大字。她约莫知道高旻笑什么,嘴角一弯,自嘲,“别看我们那时候的校服丑,但质量没得说,十分耐穿,而且我妈特有先见之明,每次订校服,都替我把尺寸多报10厘米,保管能穿一辈子!”
说着,她朝屋内探头看了看,“感觉还行吗?不满意的话你可以和我换房间”
高旻眼中漾着笑意,沉默了片刻说:“不必,我很喜欢”
能言善辩的高老板今天词汇量匮乏,翻来覆去一句“我很喜欢”,不过也理解,初次到别人家中做客,自然要客套一番。舒楝眼珠子骨溜溜转悠了一圈,到嘴边的玩笑话咽回肚子,只管招呼他一起下楼。
舒楝此番皮里春秋确实冤枉高旻了,他没说客气话,这间屋子雅致干净很合心意,他看第一眼便喜欢,如同羁旅还乡,情怯之余,漂泊浮荡的灵魂有了归处。散发着茉莉清苦气息的被褥他喜欢,床头的树皮台灯他喜欢,光洁妍丽的漆地板他喜欢,阳光透过木窗棂投下淡淡的栅格阴影他喜欢,或者说,与舒楝相关的一切他都喜欢,而这欣悦的心情无法向她言表,那太冒失。
舒楝环胸踏着懒散的脚步走下楼梯,斜眼打量身边的高旻,他也换了便装,黑色卫衣内搭白衬衫,下配烟灰色细羊毛裤,乍看像久居象牙塔的治学人士般温文尔雅,工作时迫人的气势收敛得一干二净,全然不似冷血的投机商人。
——她哂笑,挺会装!
高旻见舒楝的目光在自己身上打转,遂挑眉露出疑惑的表情。
舒楝讪讪一笑,“那啥,先给你提个醒,我妈这人吧没什么距离感,她要对你过分热情,问东问西,你别介意,多包涵”,稍停了停,皱皱眉,“且不说我妈,这座城都没有距离感,反正碰见闲极无聊乱打听的人,你打太极就对了,我一般都是这么应付的”
这是给他打预防针么,瞧她眉毛打结的模样,大约也深受其苦,高旻暗暗发笑,装作不在意地说:“那倒没什么”
“如此”胸怀,那就好好领受吧。舒楝耸耸肩,不再多言。
高旻吃相优雅,好像他在享用的不是面条,而是法式大餐,小口喝汤,细嚼慢咽,咀嚼时一丝声响也没发出,碗筷也轻拿轻放。
人皆有喜好,方苓是乡下人,见惯了光着膀子下地干活的粗汉子,他们大口喝酒大块吃肉没甚讲究,性格粗犷豪放,可她喜欢的偏偏是另一种,好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