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玄衣第二天起来的有点晚,来到孟知微的房间,几个人都在,包括盖寓。孟知微席地凭几而坐,矮几上展着一张纸。
就听孟知微说道:“……卦中卯木代表盖大哥自身,申金贴身相克,盖大哥受的是箭伤,跟这卦象十分吻合。”
萧玄衣凑上去一看,纸上分明画着一卦,还有字。仔细辨认了一回,那字就写在每爻的旁边,从上到下依次为:子水,戌土,申金,卯木,巳火,未土。
“这一卦是‘水地比’,为游魂卦,再加上官鬼持世,占伤病原是大忌。”孟知微继续说。
“孟兄弟不妨明言。”李克用有点发急。
“卦中唯一吉利之处,就是有太岁相扶,暂时无碍。到明年就不好说了。”
如果箭头取不出来,按常理推断,盖寓挨不到明年春暖花开,现在卦象也是如此,众人相顾无言,盖寓不由长叹一声“看来真是天意!”
“我的意思是事在人为,也不能拘执于卦象。”孟知微话一转。
“孟兄弟莫非有好主意?”莫聪问。
孟知微没有回答,沉吟了一会儿,转头问盖寓:“盖大哥属鼠还是属牛?”
“属鼠,丙子鼠。”
孟知微点点头:“卦中太岁相扶,按星踪之法,盖大哥今年是天乙贵人照命。天乙贵人是最吉之神,有不测之妙,或许能逢凶化吉。”
“尽人事,听天命,眼下也只能如此了。”莫聪说罢,顿了一下又问:“孟兄弟还有没有什么要指教的。”
“我们尽力而为,也得有个方向,对吧。”
众人悚然一震:这才是今日要说的重点。便各自打起精神来,盯着孟知微。
“卦中显示,去申金有两种方法,第一种就是用巳火去克。但冬天巳火微弱,必须要卯木相生才行。卯木代表盖大哥自身,禁不起泄耗,这种法子就不要考虑了。”
“这种方法应该就是郎中们普遍采用的拔箭法吧。”萧玄衣猜了一句。
“还有一个法子,卦中子水能泄申金,但子水和申金之间有戌土相隔,有心无力。”
“你的意思是把中间的戌土去掉。”萧玄衣自作聪明。
“这未尝不是一个法门,但戌土代表什么我们不知道啊。”
“子水很明显是一种药,我觉得还是把‘子水’找出来更靠谱。”莫聪道。
孟知微合掌道:“我的意思也是如此。”
“‘子水’代表什么咱们也不知道啊。”萧玄衣喜欢这种问难式的启发。
“据我猜测,应该是一种水状的东西。”孟知微道。
“你这个说法太笼统了,等于不说。”
“按盖大哥的生年来看,或许就是丙子年的水。”孟知微加了个条件。
“老盖都二十多岁了,二十多年前的水,放到现在还不溲啊?”鲁奇说了一句。
此言不差,一罐水放二十年还有没有,暂且不论。就算有该溲成什么样子了,用之疗伤跟毒药有什么区别?
众人的探讨陷入绝境,李克用突然扬声说道:“我知道有一样东西放五十年也不会溲。”
“那肯定是酒了!”萧玄衣当即会意。
“聪明!”
二人不禁击掌大笑。
偌大一个洛阳城,要找二十多年的酒,不是什么难事,天黑之前,李克用果然抱回一坛酒来,说是在一家老字号找到的,花了五两银子。
“这么快就找到了?”孟知微显然有点吃惊。
“我问了好几家呢。”李克用辩解。
孟知微不再说什么,倒是萧玄衣质疑:“你搞清楚这是不是丙子年的酒。”
“我都去看了,人家那酒窖大得很,酒都是按年份一堆一堆摞放的,别说丙子年的酒,甲子年的都有。”
“也是,酒家也没必要扯这种谎。”莫聪附和。
“我提议哈,既然找到了‘子水’,咱们应该庆祝一下,盖大哥服用的同时,大伙儿也都尝尝。”
盖寓的箭伤目前是头等大事,众人欣然同意。当下由莫聪支出银子来,大家便扶着盖寓找了一家酒楼。
菜肴上来,无非是些鸡鸭鱼肉。李克用便把那坛酒打开来,不到片刻便满屋飘香。李克用特意跟店家要了一个白瓷碗,先倒了半碗给大伙看,那酒黄橙橙的,上面还飘着一层油脂。
李克用把酒端给盖寓,因为忌嘴,盖寓好多天没喝酒了,当即一仰脖子干了,口中连声称赞:好酒!好酒!
盖寓又喝了两碗,表示不能喝了。众人正要分享,莫聪提议:先留出一碗来,给盖寓外敷用。
“搽伤口用不了多少。”李克用只肯倒出半碗来留着,还被众人笑话了一回。
估计是喝了酒的缘故,盖寓伤口不那么疼了,精神也好了许多,跟众人有说有笑。眼看着明天就能好。
酒后大家回到客栈,各自睡下。到了后半夜,萧、李二人便被盖寓的大呼小叫吵醒了。
盖寓遭了一回大罪,算是证明:这酒不是卦中的‘子水’。众人白高兴了一场,便又聚到孟知微房间里讨主意。
“比卦在坤宫,要不这样,你们谁去洛阳城西南十几里处看一看。”孟知微建议。
“看什么呀?”萧玄衣问。
“还是那个丙子年间的水。”孟知微又补充了一句:“这回酒就不要了。”
李克用正有点怀惭,当即应声出去,谁知不到一个时辰就回来了:“十几里外除了一个王府,就没有别的人家。”
“什么王府?”孟知微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