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无悔并不逼他,只是道:“当日我也不知道如何回答师父,于是,我师父就问了我一个问题,‘你马上要上战场杀敌,很可能阵亡,战死他乡,你后不后悔?’我说,不后悔。然后,师父就给我取了现在这个名字。”
“无悔,无悔。李师告诉我,让我一辈子记住这两个字,多年后,我终于明白他老人家的意思,找到了那件东西,突破化劲。”秦无悔叹了口气,显然是想起了早已去世的老师。
陈平不知道如何安慰他,跟着叹了口气。
秦无悔带着陈平在纪念馆,走了一圈又一圈,边走边和他述说当年抗击日寇的往事,不知不觉,天色渐晚,游人逐渐散去。显然赵刚打了招呼,没有工作人员来打扰三人,馆内依旧是灯火通明。
待游客散尽后,秦无悔带着陈平重新回到陈列国军大刀的展台前。
“你可知道如何突破暗劲?”秦无悔问道。
“曾经有个高手指点我,说要找到一股强烈的信念。”
“对,今天我就给你这个信念!”秦无悔目视赵刚,后者心领神会,叫来管理人员打开陈列柜,取出静置多年的大刀。
这大刀长约一米,刀背厚刀锋薄,柄带铁环,环上所系红巾早已腐朽褪色。虽然钢质不好,浑身锈迹,刃口破损,但陈平却能清晰地感受到一股凌冽肃杀之气,透刀而出。
虽不是当年二十九军惯用大刀,但秦无悔还是将刀托在手里,细细抚摸,目光中充满感情,似在和当年的老兄弟们隔空对话。
突然,似变魔术般,大刀如有灵性,跃入秦无悔手中,刀刃朝内,刀尖斜指地面,一股惨烈之气,以秦无悔为中心,四散飙射,赵刚和陈平两人不由自主,蹬蹬蹬退开了七八步。
一刀在手,秦无悔的气质、气势、气魄顿时截然不同,似突然变成地狱中的魔王,满身血浆,踩着尸骨,一步步踏入人间。
这只是一个起手式,就有如此威势,陈平吞了口唾沫。
刀尖撩起,猛然斜劈,再直刺向前,刀尖正对陈平。
陈平只觉一股有若实质的狂暴杀气涌来,瞬间冲破自认为还算坚强的心理防线,凌厉的破风声灌满耳蜗,眼前一花,似来到喊杀震天,尸山血海的战场上。一个猛士,凶悍似蛟龙猛虎,正挥舞大刀,刀光如雷,在战场上轰隆隆碾压而过,擦擦声响,砍飞一个个头颅,一道道血箭飙射空中,似下了一场血雨,浇湿满地尸骸。
秦无悔双目精芒爆射,似有冷电在他眼中炸开,身形展动,白须飘飘,筋骨皮膜,五脏六腑一起震动,每一个动作,其体内都传出某种十分和谐稳定的低鸣,那声音渐渐强盛,竟似有一条神龙在他体内复苏,在怒吼长吟!
“月落星沉!”
“玉带缠腰!”
“风卷残云!”
“夜战八方!”
“以逸待劳!”
“斜锋血雨!”
“左右逢源!”
“空谷锋鸣!”
伴随着他口中大喝,满室霍霍刀光收敛,这套只有八招,简朴凌厉的刀法,被他缓缓演示完毕。
陈平被他凝练强横到极点的刀势所摄,一时愣在那里,那几招看似简单的刀法,却一遍遍在脑海中重演。
“可看清楚了?”秦无悔看着陈平。
陈平闭目冥思,将这刀法霸烈至极的气势牢牢刻在心中,点头道:“看清楚了。”
秦无悔道:“这刀法是你师公所创,提炼了传统六合刀、无极刀中最简洁有效的杀法而成,最利于战场搏杀,名曰破锋八刀!是当年二十九军大刀队的看家本领。”
“破锋八刀!好霸气的名字!”陈平赞道。
“记住,我传你的不是刀招,而是刀意。只要你能体会到刀法中,有敌无我,视死如归,斩灭一切来犯之敌的信念,便能立刻破入暗劲境界。”
“当年,日军的指挥刀钢质好,重量轻,锋锐无匹,杀手无寸铁之人,如砍瓜切菜,但遇到我们厚重悍狠的大刀,立刻相形见绌,一撩就飞,一砍便断,砍刀又砍人。你来试试!”秦无悔说着,将大刀抛给陈平。
陈平接过大刀,拿在手里挥了挥,这大刀大约四五斤重量,对他来说太轻了,但对一般士兵来说,倒是正好。
屏气凝神,一声暴喝,破锋八刀使出,如行云流水,刀锋呼啸,刚烈犀利。这套刀法只有八刀,十分简洁,对于陈平这种基础扎实的练家子来说,自然是一看就会,可是却全然没有秦无悔那种,一刀断魂的慑人气势。
秦无悔摇头道:“你的招式对了,但是没有刀意,你想想刚才看我练刀的感觉,想一想你今天所看到的东西。”这就是化劲高手的厉害之处,直接用强大的精神力量,把难以言传的意境、信念直接烙印在弟子心头,永不会忘记。
陈平停下来,索性盘膝而坐,把大刀平放膝上,默默回味今天从走进纪念馆,到秦无悔传刀的所有感悟。
刀尖上的婴儿、油锅中的胎儿、木桩上的无头尸体;战士的血衣、遗书、钢盔;日军残虐的笑意、狰狞的脸孔、得意的神情,一幕幕在陈平脑海中轮转、浮现。
手抚大刀,耳中似听到同胞死前的惨叫,战士冲锋的怒吼,日寇张狂的喝骂,千言万语,只汇成一个字。
杀!
战士们的无穷杀意似穿越时空,凝聚在破旧的大刀上,传入陈平手中,心中。
这一刻,陈平的灵魂被深深触动,他真的感觉到了,刀有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