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咳咳咳咳……”
一阵撕心裂肺的咳嗽声打破了殿中的寂静。
过了好半响,良后才停止了咳嗽,声音黯哑地道:“慈少妃,你来了。”
徐叔赢慈语带讥诮,冷冷地回道:“恕婢子僭越,天已入秋,请王后多多保重凤体。”
这话里的意思明明就是在说,你这老虔婆活不了多久了,那就不要再多找事折腾了。
“寡君这身体也没什么好多保重了。”皮包骨头的老妪有气无力地说道,“倒是听说小公子前几日得了急病,你这做母妃要多多关心他才是。毕竟……他是大王如今唯一的骨血了。”
少妃听这话心里发堵,轻笑一声,微微顿首道:“是婢子的罪过,不过上邪和祖宗庇佑,起儿不会那么早死的!”
她这话就有些刻毒了,其实说的是对方早死的三个儿子。
“桀桀……咳咳……”良后笑得如同夜枭悲鸣,笑了几声之后似乎呛了一下,转为剧烈的咳嗽,佝偻着身子说道,“咳咳……咳咳,那就好,那就好。”
少妃看着她这副样子不由得有些同情,不过转念想到了自己的儿子,心肠重又硬了起来。
仲赢良身边的老侍女上前为她轻轻地安抚背部,又送上了蜜水润喉,这才好不容易让她的咳嗽停了下来。
良后吐了几口浓痰喝了半盏蜜水,又喘着粗气歇息了一会,这才用嘶哑难听的声音说道:“既然公子醒过来了,那你就应该多陪陪他。寡君一切安好,少妃你也不用到这里请安了。还是早点回去吧。”
少妃微微低首道:“多谢王后体谅,只是婢子有一事不明,不得不来打扰王后。”
“哦……”良妃淡淡地道,“少妃,你有什么话就问吧。”
叔赢慈看了看王后身边的侍者,闭口不言。
良后嘴角牵动了一下,似乎是在微笑,她轻轻挥动了一下袖子,对着身边的老宫女说道::“阿伶,你带人退下吧。”
在场所有侍女向两位贵妇行了一礼,躬着身子,背对门口,静悄悄地倒退着离开了玄鸟殿。
“吱呀……”
殿门重又被关上,随着刺耳的摩擦音,两个明暗分明的空间融合成了一片灰暗。
少妃斟酌了一下词句,张开檀口正要问话,忽然听得良后似乎在说什么微不足道的小事一般,平静地说道:“是寡君做下的。”
“什么?”叔赢慈一时之间没有反应过来。
仲赢良幽幽地叹了一口气,又重复了一遍道:“公子起的事情,是寡君做下的。
“丁零当啷……”
少妃身上环珮装饰相互撞击,发出了清脆又凌乱的声音。
她被这句话震得“哧溜”一下就站了起来,杏眼圆睁,满脸不可思议地直视绿衣老妪。
她气势汹汹地来到这里,其实不是来兴师问罪的。她一个少妃,怎能问王后的罪?就算百分之一百地确定是对方做的,叔赢慈也奈何不了良后。
叔赢慈只不过想用自己知道的事实敲打一下良后,让对方投鼠忌器,在宋王偃归国之前停止对公子起的加害。
可是……
可是她完全没想到还没等她开口发问,就这么干脆地一口认了下来!
难道……
难道这个老虔婆在殿内埋下了伏兵,她竟敢如此肆无忌惮?
在这一刻,她后悔拒绝了仲博甫的陪伴,自己真的托大了
不过作为乐风万师,少妃那也不是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她皓腕一转,一枚赤红色的石埙就出现在她的玉手之上。
这枚被悠久岁月打磨过的古物,形状就像是打了孔的大鸟蛋,正面还有一个古朴稚拙的流星图案作为装饰。
所谓流火破空,天为之伤。它便是宋国王室珍藏的一件宝物,“天伤石埙”。
“原来他真的把‘天伤’给了你……”同为乐风万师,老妪自然认得这件宋国的宝物。
良后缓缓地从袖子里面拿出一支惨白色骨篪(音吃,形制和笛子相似的横管乐器,不过篪的吹孔在中间。),有些感慨地说道:“你那天伤石埙和我这神蜕骨篪本来是一对呢……”
所谓和通篪埙,比德车辅。此二者合奏时声音会相互应和。因常以"埙篪"来形容亲密和睦。
看着这两件宝物,仲赢良眼神一黯,似乎重新回到了当年夫君吹埙,自己吹篪,两人埙篪相合,琴瑟同鸣的美好时光。
往事不可追,现在想这些又有什么用场呢?
想到此处,良后就见到少妃一副如临大敌的样子,她不由得开口笑道:“呵呵呵,少妃不必如此,寡君并不想加害于你。”
听了这话,叔赢慈一点也没有放松戒备的意思,她一边慢慢地向殿门口方向移动,一边口中恨恨地问道:“你为何要如此?!”
不知道她问的是对方为什么要加害自己的儿子,还是对方为什么要这么毫无掩饰地承认。
良后只是再次幽幽地叹了一口气,意兴阑珊地问道:“少妃,你可知道前任宋公剔成吗?”
她不等少妃回答,自顾自地说了下去:“他死了,病死在齐国了,没等寡君派去的人找到他之前就死了。”
“这有……”她凝眉苦思了一会,“三十多年了吧。”
少妃已经移动到了窗边,她刷地撩起帘幕,往外一看……和她想象中尸横遍地的景象不同,院中毫无异状,在外等候着的侍女们一个都没有少,反而很放松地小声说着话。
这样的情形让她稍微定下心来,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