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州城下如弓弦绷紧,却绝波及不到李祀所在的这种乡野小村。
不受乱世波及,没有富贵前途,没有抱负雄心,比如猎户张牛的儿子,出去闯生活就已经被视为很了不得的事情,这村子祖祖辈辈都没出过哪怕一个上的了台面的人物。
村里孟修老太爷只因多读了几本书,就被全村敬重。
但这样一个村子,却又是幸运的,在外面常有易子而食的惨剧发生时,靠山吃山的村民还能把偶尔沾沾荤腥。
这未尝不是离乱之人求而不得的安稳日子。
白村最近依然宁和,只是老村长死了,小凉走了。
唯有这两件事情不寻常而已。
老人在先帝驾崩几天后病故,这小小一个当过村长的老人,比万岁天子陛下寿禄绵长。
活了六十多岁,在这个年月算是喜丧,这村子里绝大多数人不懂得皇帝驾崩是多大的事情。
所以仅有的怀念和伤感也都给了老村长。
至于被新村长捡回来的漂亮小女孩走了,对于村里不少人而言,还是挺遗憾的,
因为累了一天能看看这么个灵秀透骨的小娃儿在村里走走,对于大家都是很赏心悦目的事情。
对于夏草而言那就不仅仅是遗憾了,从小到大除了李祀之外唯一倾注友情的小伙伴,居然就走了,小丫头鼻涕眼泪的找李祀撒泼好几次。李祀不得已只得哄她说小凉过些日子还回来,这才稍稍安抚下。
开荒进行的不错,在李祀怀柔政策下,那些活的艰难的流民总算建立起一定的归属感,开荒出的耕田面积十分可喜。
零零散散也有一些流民加入到白村,而其中体力强悍者自然被李祀考察合格后收编到黄巾力士之中。
如今算来竟然也有五十人,外加夏德在乡里招募的无赖青皮游勇,也是一股拿得出手的力量了。
以至于徐庶和李祀开玩笑说,日后他李祀若真的成了气候,史官在他的传记开头,少不得要记上一笔
“李祀,少有大志,幼年既喜典文颇有勇略。
年十二,退悍匪有功,乡里感激,即推祀任村长,
祀募乡勇二百余,威服乡里……”
对于徐庶的调侃,李祀倒是不置可否,他并不关心以后的史书上是怎么评价他,无论是放到忠烈传,贤才传,奸佞传都无所谓。
作为一个彻头彻尾的务实主义者,对于李祀而言,这种几百年后的没头事情,比不得踏踏实实一碗白饭,或者一块肉。
当然,更比不过他眼前吕姐姐亲自泡的这杯茶。
自李祀不当屠户之后,他那座小院子终于不再是血腥气冲天,堆畜骨如山。
仔细清洗收拾后,清爽整洁,实木泛黄白的整齐篱笆,围住一个不圆不方的小院子。
冬寒初峭时,正适合扫雪煮茶。
水是今年松树枝头尖儿的初雪,清亮亮的水,在火上土瓮中烹沸。
泡上吕姐姐自己的茶叶,清气心旷神怡。
见识过现代茶艺的李祀十分期待吕姐姐能将整个程序来一遍。
但吕姑娘肯贡献出一份茶叶就算是给了徐庶和李祀二人天大的脸面,两人只好老老实实倒了杯,小心翼翼捧在手里小口抿着。
茶香充斥舌尖,苦香后回甘,一种幽秘的神异香气扩散开来,似醉非醉。
李祀和徐庶都是第一次尝,很不争气的一脸陶醉。
吕姐姐一身白衣素面青丝,神情真的温柔,茶香氤氲间仿佛带出尘佛气。
只要不战时,她怎么看都是世上最美最温婉的女子。
说句挺大不敬的话,纵然观世音菩萨论风姿也许都稍有不及。
懒得看厚着脸皮蹭茶叶的两个男的,倒是微有兴致的看着那间小茅屋。
想了想对李祀开口道:“他快醒了……先说好,我不会出手,看在住在你村子的份上,提醒你一句,早做打算吧……”
李祀闻言动了动眼皮,继续抓着那枚瓷盅,感受着温热的余温应道
“哦,知道…谢吕姐姐…”
听着李祀这略显轻佻的称呼,吕布挑眉,但看李祀只不过是个孩子,
她到底还是不曾发作。凝视李祀片刻继续低头喝茶,当做什么都没听到。
三人呈三角坐着,左边的徐庶看李祀安然无恙,居然厚着脸皮也张嘴道:“谢吕姐姐的茶……”
语气极其贱兮兮。
然后
“砰!”一声闷响,怎么也有一百多斤的徐庶倒飞至院子边,撞在一根篱笆桩子上,脸朝下倒地。
其实伟大的吕姐姐不过是随手扔了一枚灰白瓷盅罢了,
最神奇的是力道如此之大,那枚瓷盅滴溜溜在地上像陀螺一样打了半天转后逐渐停下。却又完好无损的立在院子边角。
简直是见证奇迹的时刻。
“嘶……”
李祀扯嘴吸了一口冷气,徐庶的手还没好利索,居然真的一点不长记性,看样子一时半刻是爬不起来了。
李祀很有自知之明的准备低头老实喝茶,把存在感降到最低。
却刚好和那姑娘目光接触,顺着她眼神望去,李祀秒懂。
动作特麻利的颠颠跑到边上把那枚瓷盅捡回来,双手托着,仔仔细细放在桌上。
冲着吕姑娘灿烂笑笑,很明白的表达一件事:
“惹您的是那个贱人,打死他不用给我面子,咱俩和和睦睦的……”
其实李祀一点都没有记性,他可是明明白白说过人家吕姑娘是“败家娘们儿”的,要是计较,他总得死一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