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方才屋里太暗,你眼花了罢?”另一位侍女走进屋里,将一本厚厚的账册递到太平怀里,恭谨地说道,“公主请看,这些银器、银锭,都是入过库也造过册的,半点都错不了。”
那本账册做得极其精细,将哪年哪月宫中赐下了什么东西都清清楚楚地记在了上头,连太平幼时得的几个小银锞子也都清清楚楚地记着。太平略扫了一眼账册,又朝屋中散落的那些银砖望了一眼,微微皱起了眉头。
那些人至少拆封了三箱库银,全都散乱地堆放在屋子里。
而这些散落在地上的库银,只要有一块被呈递到外人面前,她都免不了要被问罪。
方才时间仓促,她又急着收拾那些整箱的库银,便无暇顾及到这些散的。而眼下……
太平微垂下目光,吩咐道:“派人去查一查,库房是如何失窃的。”
两位侍女应了声是,随即便退开了。太平唤过余下的侍女,吩咐她们逐一对照账册,将屋里散落的银器、银砖全部分拣好,每一件东西都要让她过目。侍女们以为是公主要亲自动手揪出贼人了,便合力抬了两个筐子来,将东西逐一堆放到筐子里,然后抬到了太平面前。
太平催得急,她们便匆匆忙忙地收拢了东西过字。那些东西被抬过来一筐,太平便命人收拾一筐,只是每一件东西都需要她亲自过手。侍女们不疑有他,便全都照着做了。等东西全部都清点过一遍之后,那些银砖已经少了一大半。
“咦咦?”又有侍女惊讶地问道,“方才我明明记得……”
“大约是你记错了。”太平淡定地说道。
“许是婢子当真记错了罢……”侍女一面嘀咕着,一面又听从太平的吩咐,将那些银器银锭又清点了第二遍。不多时最先出去的那两位侍女回转,对太平说道,半月之前的那位府令,曾经丢过一次库房的钥匙。但这件事情闹得不大,当时又不曾出过什么祸事,便悄无声息地压了下来。
太平很想找回那位被逐走的府令,让他把今夜多出来的这十几箱库银全都吞进去。
但眼下,她还有一件更要紧的事情去做。因为侍女神色凝重地对她说,驸马和海棠娘子在外间斡旋了半个多时辰,终究是拦不住宰相和金吾卫的脚步。他们不多时便要进到后院里来了。
太平将账册丢到一位侍女怀里,吩咐道:“你们继续清点,其余人等随我出去。”
就算来的是一位宰相,就算他们手中有阿耶的手书和中书令的签文,但这里,是公主府的后院。
除非她的罪名已经被坐实,否则那些人,是断然进不到后院里来的……
太平乘着肩舆,慢慢地往前头走了十丈来远,便瞧见一位眼生的小厮,被府中管事引着,一路小跑着朝这里赶过来。小厮气喘吁吁地来到太平舆前,又抹着汗说道:“公主,您还是避一避罢。那两位侍郎不知为何,口口声声说就算晓得公主是被诬陷的,也要先将银子拿回去再说……”
他喘了一口气,又说道:“郎君让我同公主说一声,他晓得公主是被诬陷的,所以一定会替公主镇着场子。只是户部那些人已经急疯了眼,非得要亲眼看见东西不可。郎君他也弹压不住。”
小厮断断续续地把话说完,才后知后觉地一拍脑门,朝太平长长一揖,道:“小奴失礼。奴是薛相身边伺候笔墨的,方才被薛相和驸马遣了过来传话。”
太平一字不漏地听完小厮那番话,心里稍稍松快了一些,便道:“无妨,我回避片刻就是。”
她目光一转,又指着两位侍女说道:“你们去西厢候着,无论发生的什么事情,都要立刻到东厢来报予我知道,晓得么?”
虽然薛相说相信她是被诬陷的,但无论如何,她都不能和这件事情沾上一星半点。只要那些银两出现在她的公主府里,就算薛相相信她同此事无关,阿耶也相信她同此事无关,可余下的人……
那些有心人既然能给她制造一场大_麻烦,又怎会让她轻易从麻烦里脱身?
她抬眼望着空中的月色,有些疲惫地揉了揉眉心,喃喃着说道:“今夜大约是不用睡了。”
公主府中灯火通明,金吾卫来来回回地在府中进出,又马不停蹄地往户部和宫中报信。太平在东厢侯了半日,便听说他们在西厢一无所获,已经急着要找人问责了。毕竟深夜闯进公主府里的罪过,不是普通人能担待得起的。
她在东厢里迷迷糊糊地歇了半夜,醒来时听说那些人已经走了,便又遣了一个侍女去询问经过。
侍女不多时便返回了东厢,绘声绘色地向她描述了昨夜那踌乱。那些人不知得了谁的信,硬是说她府里有东西,又急吼吼地叫了金吾卫过来,最后却扑了个空;听说今日一早,那两位户部侍郎便用绳索将自己捆了,连小朝都没去,直接到大理寺领罪去了。
而那些进府的金吾卫们,更是罚俸的罚俸、杖责的杖责,仍旧是好一通的兵荒马乱。
她静静地听了片刻,又问道:“薛相呢?”
侍女摇摇头,道:“婢子不大清楚。今日天还没亮,驸马就同薛相一起进宫去了,想是要将此事向圣人通禀呢。公主若是心急,不妨等驸马归来之后,再询问驸马可好?”
太平摇了摇头,淡淡地说道;“我一点都不心急。”
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