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比起无法解释更令他进退两难的,是对于现实的抉择。
他已经不仅仅是她的丈夫,他还是所有光明信徒的领袖,他所掌控着的强大力量镇守着光明之南,如果这力量在他手中被毁灭,北方的黑暗信徒一定会很乐意得见,他们会骑上强壮的战马,挥舞着手中的利刃,用鲜血撕开一条路攻入永恒王城,而一路上那些毫无还手之力的平民,将成为震慑永恒王室的牺牲品。
老人,男人,女人,孩子,婴儿……都将被踏碎在黑暗信徒的铁蹄下,黑暗信徒绝不会怜悯光明女神领地里的平民。可是没有人应该生来就被践踏,即便命运会坎坷,也不该因为领袖的一己私欲而遭受这种毁灭。
他是光明教廷的唯一领袖,他不能犯错,更不能失去公信力,而她……他最珍爱的妻子,此刻却成了他的私欲,他的“错”。
“这是什么答案?”莎莉紧紧盯着他的双眼,希明却无法直视她,他慢慢放开了莎莉,轻轻地将她推开了。
这样的举动令莎莉感到心慌,她低头望着他推开她的手,再抬头望着他,眼里有着不敢置信。
希明不敢看她的眼睛,气氛沉重得几乎令人窒息,仿佛刚刚那狂喜的重逢与亲吻是幻觉。
莎莉为这沉默感到害怕,她感觉,她似乎要失去什么东西了,可是具体是什么,却又慌乱得无法抓住。她急切地想要从他那儿得到答案,却又害怕知道那个答案。
“我很抱歉……”希明撇过头,低垂着浓密的睫毛,定定地注视着地面。答案仿佛呼之即出了。
莎莉脸色铁青地打断了他的话:“这个世界上该对我说抱歉的人很多,不需要增加你一个!”
“能看见你活着回来,我很高兴,”他轻声说,“我之前说的每一句话都是真实的,包括我将要说的。”
“离开我吧,”希明终于直视她了,他用了毕生的勇气来支撑着一刻,他注视着莎莉的眼睛,说,“我辜负了你的爱意,我已经……无法给你未来了,忘掉从前的一切吧。”
他从未像此刻这样厌恶自己,哪怕是当初他以为自己是个堕落的怪物,都没有这样厌恶。
而莎莉呢?明明已经隐约知道了他将要说出来的话,但真的听到这些话时,她的大脑却仍是一片空白。她听到了什么呢?她咬着牙拼了命也要回来见一面的男人,她在最绝望的时候唯一的支撑,对她说,他辜负了她,让她离开。
莎莉从来都知道他是这样一个人,他重责尽职,正直也善良,哪怕是所谓的“堕落后”,只要是扛在了肩上的职责,无论如何也一定会做到,就像当初帮助过她那样。
他一直都是这样,不是吗?安斯艾尔是他的导师,是他最敬爱的养父,他接手了光明教廷的这个重担,本来就意味着有生之年绝不会卸下。
是啊,她都理解,都明白的,不是吗?可是为什么心脏还是像被利搅碎了一样痛呢?
他考虑到了所有的局面,所有的职责,唯独没有任何一个决定是为她而考虑,他为了安斯艾尔交付给他的一切而抛弃她,有想过她要怎么办吗?
显然,并没有。可他却是认真的,决定牺牲她,决定背叛他们的誓言。无论是曾经静默无声的少年心事,还是热恋与甜蜜的新婚,他都已经决定将它们忘掉,他今后的生命也拒绝她的参与。
“你以为抛弃我就能保住安斯艾尔留下来的一切吗?”她后退了一步,心碎的眼神染上了朦胧的水光和……恨意。
希明沉默不语。
“你以为光明信徒知道了他们的教皇为了权利抛弃妻子,他们还会听命于你吗?”莎莉从来没有这样恨过他,这一刻的她几乎失去了理智,想要不惜一切代价毁掉他想要保护的东西,哪怕会连他一起毁掉。
“没有人会相信你说的话,”希明注视着她,语气是那么平静坚决,“只要他们的领袖不承认。”
是的,只要上位者愿意,所有的真相都可以腐烂在冰冷的地下,莎莉又怎么可能不知道呢?她的家族,不就是这样被毁灭的吗?真可笑啊,竟然狼狈到要拿这种天真的威胁来保护自己。
你以为他还是那个温柔的恋人吗?蠢货,你面对的是光明教皇。
希明抬起手,似乎想要为她擦掉眼角那倔强的,不肯落下的泪珠,却被莎莉一把拍开了手。
“我将会记住你今晚所说的每一句话。”
她盯着他的双眼说完这句话,低下头转身飞快地走了出去。
离开的路比来时更漫长。
不知道是没有了迫切想要见到的人,还是失去了方向。莎莉就这样离开了光明教廷,独自走在空无一人的寂静官道上。
月光照耀着这座繁华的永恒都城,也照亮了所有夜行者的前路,从遥远的教皇厅屋顶望去,隐约能看到一个缓慢走着的人影,从光明教廷的大门,一路走出了那宏伟的城门口,直到那纤细的身影完全隐入黑暗,再也看不到。
屋顶的夜风吹拂着他的淡金色碎发,却无法柔化他那没有表情的脸庞,他就这样站在那儿,一动也不动,直到朝阳升起的第一丝光线跳跃在他的发梢,也环绕在光明女神那光辉的王冠上。
当莎莉回到莫特身边时,已经是凌晨时分,森林里浓重的露水打湿了她的长发,她的脸上布满了不知是露水还是泪痕。
“嘶嘶~”
见到女主人回到它的身边,莫特虽然无力,却还是表达着自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