贤玥隐隐悬着的一颗心终究重重地落了下去,只是一时心中亦道不明究竟是喜是悲。
迈过重重的凭栏挂落,就在内侍恭敬地阖上五丈殿门的那刻,贤玥忽而没来由地双腿一软,幸得守在殿门外的悦岚眼疾手快,忙忙倾身扶住了摇摇欲坠的她。
汐岚一声惊呼,连忙上前握住贤玥彻骨冰凉的双手,“小姐,你还好吗?”
映着明廊内延绵的长生宫灯,虽是极美的韶颜,却有着无法掩去的苍白。面对着一语不发的贤玥,汐岚与悦岚面面相觑,却不敢出口多言,只能慢慢地将其扶去銮轿前。
贤玥眸中酸涩,可却始终没有半滴泪水落下。当被搀扶至銮车的那刻,一直恍若魂不守舍的她终而开口向铜车外候着的刘真开口道,“先不回宫,去趟韵琴斋。”
韵琴斋中丝竹清冷,再不似当年繁华时。
“都别跟着,容我一人走走。”
月凉如水,星子皎洁。
贤玥披着的白狐锦貂的毛尖扫过地上细碎的灰尘,掀起不易察觉的细小尘埃,她径自提起织锦厚重的裙摆,略微迟缓地一步步向前走着。明明已事如所愿,她也确为瑾熙而欣喜,可为何心底却如此难受……
她恼极了此刻自己的脆弱,可却无法遏制分毫。仿佛刚才那一刻,就在寂泽修答应她的那一刻,有什么一直紧握手中的东西彻底于掌心流逝,犹如白云苍狗,再不回头。
千百年后与他一共载入史册的正妻,终究是别人。
贤玥真的想不明白,曾以为就算身处宫中亦能相伴白头的彼此,关系为何会沦落至今日?相互猜忌、防备、甚至要挟,就连多说一句话都要思量得那样辛苦!
上天厚她,当年曾让寂泽修付诸一切带她走出水火;可上天亦是薄她,生生将她从短暂的美梦中彻底拉入冰窟……
说没有不甘心那定是假的。昔日武帝为祖姑母明裕皇后,有如废除后宫而专宠之。贤玥并未想过寂泽修要全然似这般待她,但亦至少不是如今这般两两相忌的模样……
或许从一开始就不曾拥有,她倒会比现在好过许多。
“妹妹,你怎么在这里?”
熟悉的清透婉转之声自身侧不远处响起,贤玥仿佛有些难以置信般地循声回首,不想竟真在此处遇上了纾云。只见纾云手抱缦幛罩着的梨木长筝,着了一身色泽明丽的芙蓉色扶柳宫装,玉颜雅致,窈窕无双。一头乌黑细软的发丝翩垂于细软腰间,青丝绾fēng_liú别致的飞云髻,项上犹挂着玲珑剔透的翡翠串珠,明艳照人,莫可逼视。
“姐姐,我……”
话一出口,贤玥这才惊觉喉头肿胀,声音亦有些发哑。
檐下的麒麟八角轻纱宫灯随风微微摇曳,望之贤玥眼圈发红,纤瘦的身形犹如受惊的小动物一般瑟瑟打颤,纾云忙忙放下手中的长筝,几步迈下青玉石阶心疼道,“妹妹,你可是受了什么委屈?快同姐姐说,姐姐这就去帮你出气!”
“我刚从太极殿中出来,”贤玥稍顿了顿,抬眸便对上了纾云关切的目光,“约莫过不了过久,阮瑾仪就要封后了。”
纾云花颜失色,惊呼一声,犹是一副难能置信的模样。
“什么,寂泽修竟真不属意于你?这当真是太匪夷所思了,且那阮瑾仪庶女出身,这宫入的亦是名不正而言不顺,我就不信那朝中一众老臣能依着他胡闹!”
贤玥面色从容,似是已不以为意道,“姐姐,我诺了他,日后纳兰家与沐家对此绝无异议。”
闻言至此,纾云怔然,自是一副难以置信的模样。过了良久,她才稍而缓过神来,继而重重地叹了一口气。天资聪颖犹如贤玥,如今做出了这般决定,自是亦有着难能道尽的缘由吧。
“妹妹,先前一直不忍问你,你们先前如此情投意合、难舍难分,他甚至愿为了你在众目睽睽下长跪三日不眠不休。可如今这一切连我这个局外人亦当真是看不懂了,你们到底是怎么了……”
自与纾云渐而交好过后,这几个月来,贤玥并非不知纾云对自己情真意切地关怀,她亦能感受到纾云性子中的纯粹真挚。
“我不知道,姐姐,我觉着自己愚蠢透了,当真是一无所知。自母后离世过后,他便没来由与我起了嫌隙,到如今连话亦不愿多言须臾了。”过往种种恍若流水般倒逝,言至此处贤玥胸口发紧,终是抬手轻捧住脸,继而哽咽声道,“起初他新宠连连,我是想相信他的,我总想着他亦或是有什么难言的苦衷,可不想到最后他竟将我哥哥未过门的夫人也夺了去。或许从那时起便是我一厢情愿,他已是九五至尊,天下苍生尽握手中,又能有什么真正的难言之隐呢?”
“妹妹,你别难受了。都怪我,方才问的那些话惹你伤心了。过去的事便让它们都过去了,日后无论这寒寂城中谁主沉浮,咱们都在一块好好过。我就不信有我在一日,有谁还能真真给咱们一丁点儿委屈受?”
纾云上前一步,心疼地拥住了梨花带雨、禅露秋枝的贤玥,并抬手轻抚着她犹带幽香的柔软发顶。
贤玥此刻的委屈,她想当年的自己大抵也曾多少感受过吧。
但贤玥到底同自己不一样,寂泽修昔日里对她那情真意切、仿佛世上只她一人的感情又怎会有假?纾云虽然嘴上未曾言明,但心内却隐隐笃定着他们二人此刻未解开的误会他日终会守得云开,且他们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