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玉雪倒是比白玉堂多了几分心思,进去之前先问了雨墨一些问题。
并不是说傅玉雪比白玉堂聪明,而是白玉堂关心则乱,不免失了平日的智谋。
这两人是一般的聪慧,熟知人性。白玉堂性子高傲,不屑于算计人心。而傅玉雪则因幼年吃过轻视人性卑劣一面的亏,行事更圆润、善谋几分。
雨墨是个忠心的,知道白玉堂和傅玉雪是来帮颜查散伸冤,自然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不过他翻来覆去所说的不过是柳员外自从知道颜家家道中落,对他们主仆多有冷落。秀柳金蝉暗中让丫鬟绣红送信给他家公子。只是信中说了什么,雨墨不得而知。
雨墨终归是个小书童,颜查散虽然对雨墨很好,但是他身为主子也不会事事告之雨墨一个小书童。雨墨知道的事情很有限,对于颜查散为什么认罪的原因也不清楚。但他在颜查散身边伺候,自然很肯定颜查散并没有杀人。
傅玉雪又问了雨墨对绣红的印象,在雨墨眼中这位丫爽朗,对他们主仆并不像柳家其他人一般冷漠不屑。甚至,雨墨知道绣红死了,还很伤心。
傅玉雪素来聪慧,从雨墨提供的少数线索和对颜查散这种迂腐书生秉性的了解推算出了一个大概的过程:
柳员外心疼女儿,不愿意将女儿许配给一无所有的穷书生,想要毁约。可是金蝉秀却是读女戒长大,遵从三从四德。古人重诺,婚事是金蝉生母活着的时候,父母与舅舅舅母一起定下的。
如今生母和舅舅舅母都已经过世,柳金蝉并非嫌平爱富的女子,不愿意因此悔婚令嫁。只是柳金蝉一个闺阁秀能做的事情不多,就算知道父亲想要悔婚,柳金蝉也不能当年质疑父亲。
看过戏文的人也就知道了,柳金蝉不想悔婚,又不欲违逆父亲。最好的办法就是颜查散有了出息,让柳员外改变主意。
故而柳金蝉让绣红暗中去见颜查散,探知他是否确有青云之志。颜查散有真本事,便鼓励他好生读书,用梯己资助其科考。等颜查散金榜题名,柳员外自然也就没有借口毁约了。
对于柳金蝉这样的闺阁女子,这样的法子已算是两全其美。只是不知道中间出现了何等意外,送信的绣红竟然在颜查散居住的院子外被杀了。
颜查散是个迂腐书生,他们瞒着柳员外私下通信,在这个时代看来可是私相授受。颜查散选择认罪多半是为了柳金蝉的名节,维护这位在他心中与姑父完全不同的表妹了。
让雨墨和牢头先在外面等着,傅玉雪施施然地走进来颜查散的囚室。白玉堂还在试图追问真相,颜查散却是一脸愧色,什么也不愿意说。
傅玉雪进去却冷笑一声,颜查散和白玉堂都下意识地看向了她。
“可怜呐可怜!”傅玉雪并没有打招呼,却突然叹气道。
“可怜什么?颜兄是被冤枉的,你有什么主意说来听听,别说风凉话。”白玉堂见傅玉雪面露嘲讽之意,有些不高兴道。
“你当我可怜颜查散吗?”
“难道不是?”白玉堂狐疑道。
只想着义兄天降此灾,要受这无妄之灾岂非可怜的很?
傅玉雪摇了摇头:“颜查散有什么可怜的?我看祥符县令也不是个糊涂官,又有玉堂为他奔走。再不济,还能让雨墨去开封府喊冤。他若是没杀人,也不过是在牢里呆几天罢了!”
“那你可怜谁?”白玉堂诧异道。
“我可怜那绣红姑娘,忠心向主,为金蝉秀送信给颜生,落得惨死。如今死了无人为之伸冤也便罢了,还要被颜生按上一个轻薄反主之名。”
颜查散脸上一红,顿时说不出话来。
他刚被抓来时,自承杀人。祥符县令追问他杀人缘由,颜查散没有杀人,自然想不出理由。最后嗫喏半日却编出了一个绣红看不起他,对他不恭敬的借口。
“更可怜是那金蝉秀,好好的一个闺阁千金,只怕也是红颜薄命呐!”
“你、你说什么,这件事与金蝉秀无关,金蝉怎么会有事?”颜查散目瞪口呆道。
“那就要看金蝉秀是何等样人了!”傅玉雪冷哼道,“金蝉秀若是个重信守诺的烈性女子,愧疚于绣红之死,伤心你无辜受冤,自己却无力相救,只怕是一根白绫投缳。若是胆子小些的,背着对你和绣红的愧意被柳员外做主另嫁。柳员外虽然是一腔慈父心肠,只怕她那后母冯氏——啧,我可听说了冯氏想要为她那不学无术的侄儿冯君衡求娶金蝉秀。”
冯君衡,颜查散自然是不陌生的。他到柳家次日,冯氏痴心妄想要用冯君衡让他知难而退。哪里知道冯君衡是个草包,不要说四书五经吟诗作对,便是文人喜欢的联句游戏都不会。
闻言,颜查散果然面露悔意。
傅玉雪却没有就此放过他的意思,又加了一剂猛药:“哎~你说柳家到底什么人会与绣红这么大仇,要杀死她呢?我听雨墨说这个冯君衡也能自由进出柳府,倒是很可疑。若是他知道绣红为你和金蝉秀暗中送信,又觊觎金蝉秀要送给你的财务——”
“啧啧啧~可怜,金蝉秀最后竟然要嫁给这等人面兽心之徒。若真如此,与其他日被骗巨妆磋磨死,此事自我了断倒也更好些!”
“我、我——绣红不是我杀的!”颜查散崩溃地跪在了地上。
白玉堂:……
“早说就好了!一个大男人,行事如此拖拖妈妈,还真是让人不屑。”傅玉雪冷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