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场建在山丘西麓。陈义天牵着陆达慧的马,出了马场沿着山路向东缓缓而走。山路上只有他们两个人,看来这片山仍然属于马场的范围。
陈义天一路上都没说话,陆达慧也奇异地没开口。等约莫走了一刻钟的时候,山路一侧出现碧绿草甸,一条清可见底的小溪把草甸一分为二,撞击着溪地石砾欢快地奔进灌木丛里。
行至此,陈义天拉住马匹,从马上一跃而下,又回身把陆达慧从马上抱了下来。
“来这里捉鱼?”陆达慧笑问。
“嗯。”陈义天点点头,把两匹马的马鞍、辔头,仔仔细细整理好,放任它们自个儿吃草去后,方拉着陆达慧的手往溪边去。
“明明会骑马,刚刚为什么要撒谎?真因为这身衣服不合适?”
陆达慧低着脑袋摇:“没有为什么,就是不想骑。诶,不是捉鱼吗?你往树林子里窜什么?”
“这会儿有点热,树林子里头凉快,说不定还能捡到蘑菇,就像我们在大岭山一样。”
小溪流进灌木丛的地方有一个天然缺口,只需要拨开上面密盖在一起的枝桠就能堪堪过一人,可惜当陆达慧撇嘴嘴、提着裙子,艰难地跟在陈义天身后走过那十来米宽的矮丛林时,裙子还是不可避免地被划了好几个口子,好在还有衬裙蔽体。
看她狼狈的样子,陈义天毫不客气地指着她哈哈大笑。一瞬间,陆达慧有些晃神,好似他们刚相识没多久时,他就爱假装无辜地捉弄自己,然后还要落井下石地笑上几声。当时明明是被欺负,可现在陆达慧心里只有对往昔的怀念:真好!
陈义天见她神色异常,似哭非哭、欲笑不笑,当她是真生了气,忙挨近身子,脑袋凑她肩膀上,哄道:“真生气啦?等一会儿出去,让龙潜找师傅再给你做几身新裙子,保证比这个更漂亮。”
闻言,陆达慧立刻回过神来,一手肘顶在他心窝上,看似很重,其实根本没用力:“哎呀,痒!谁生气了?还有,少提些龙潜,他不是个好人,还有那个什么金委员!”
“为什么?你别忘了,我们现在还住在人家龙潜府上,人家好吃好喝地供着我们,对我们算得上是仁至义尽。”
“嗯!是‘人家’!”陆达慧笑眯眯地点了点头,对陈义天能很好地认知“自己人”和“人家”非常满意。
陈义天无奈地一笑:“也不知道龙潜哪里惹到你了。虽然我记不大事,可这里还是能感觉到这份感情。”说说,他捶了捶自己的胸膛,“我们以前真得是兄弟!”
“义天,人总是会变的,以前真心待你的人,不一定现在也会真心待你。所以,以前是兄弟,不一定现在还是兄弟。你可不能傻乎乎的。”
“你呢?”
“啊?”陈义天跳脱的问话,让陆达慧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你呢?你会变吗?”
“会!不过我会一直对你好,很好、很好。”
在陈义天的记忆里,陆达慧似乎从来没有这么软萌萌地对自己表白,所以现在他心里无比熨帖,笑得脸都快皱在了一起,但还是忍不住想要在确认确认:“会比对念平还好吗?会超过果果吧?”
于是,显而易见地换来陆达慧对他一顿捶打。
.........
两人就这么一边走,一边闲聊,一边敲敲打打,不知不觉间已经在林间缓坡走了小半个小时。
及到一处陡坡时,坡上有人工开凿的石阶,遥遥见不到头。两人心有灵犀地相望一眼,便拾阶而上。走上不到百来步,林间隐蔽处蹿出一端着枪的哨兵。
“你们干什么的!”
“我们.....那个,不干什么......就......就随便走走、走走。”陈义天把陆达慧护在身后,瞪着乌黑的枪眼,一句话说得结结巴巴。
哨兵显然不信,打了一声唿哨,又不知从哪里来了两个兵,架着陈义天和陆达慧就要拖走。陈义天自然是要挣扎几番,嘴里还要辩驳几句:“不让上去,我们走就是了,凭什么抓人!”辩驳只遭来一枪托子,打得陈义天呲牙说不出话。
陆达慧很是心疼,在挣扎中落下一溜撕烂的裙边后,镇定开口:“我们是金委员的朋友。今天是他邀请我们到他的马场骑马的,不信现在就可以派人去马场那边核实。”一个稍微有点见识的兵,愣了一下,随即又厉声道:“我管他金委员、银委员,你们给我老实点,走!”陆达慧想,果然是不管用,不过好歹能让他们稍微客气点。
陈义天和陆达慧被送进一间没有窗户的暗屋锁了起来。那帮当兵的自然没有派人去马场核实,他们报告给了上级,上级打了一个电话到马场。
其实在陈义天和陆达慧在林间溜达的时候,马场上的人——雪瑶除外,就已经不太坐得住了。耀如亲自上阵,金委员又派了几个人,大家一起出去找他们。白云山山体宽阔,绵延好几公里,且沟谷纵横,坡度陡峭,让人不得不为他俩捏一把汗——如果出了约定俗成的跑马路线,很容易出现意外。
耀如给那几个人每人分了条线路去细细寻找,自己骑马沿着陈义天他们刚才的路线找了过去。他在草甸上找到了正悠然自得吃着野花的马匹,下意识地,目光穿过灌木丛,往山林里面望去。他知道在这座山峰的背面,某一个他不知道的地方,隐藏着一间代号为“0328”的兵工厂,主要用来储存整个广州市伪警的用枪、弹药,及枪支的维修。
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