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很沉,他眼神更如墨深渊。
叶轻歌抿唇,“我不懂世子在说什么。”
容昭冷冷的看着她,抓着她手腕的手指越发收紧,似乎要嵌入皮肉里。
他眼神有些疑惑。脉象正常,没有丝毫内力。可他距离她房间那么远,若没有武功的人,怎会第一时间察觉他的气息?
武功?
他眼底划过一丝光。
他记得,鸢儿可是会武的,还是苏陌尘亲自教的。
当年虽然他与她不过几面之缘,倒是目睹过她舞剑的姿态。fēng_liú飘逸,流畅如云。
苏陌尘的武功他领教过,作为弟子的她,武功定不会差。别说这短短不到百米的距离,便是数百米,稍微有一点动静,她立即就会察觉。
而他已经来了有一会儿,她之前却并无所觉。
若她真是鸢儿,武功断不会如此不济。
心里那一丝希望湮灭,他手指慢慢松开。
叶轻歌揉了揉手腕,轻声问:“这么晚了,世子来水月庵做什么?”
容昭负手而立,目光温凉。
“皇上让我来查静安师太的死因。”
静安师太都死了快半个月了,现在才来查?
叶轻歌没对此事发表任何看法,低垂着眉眼,道:“天色已晚,小女子告辞。”
容昭盯着她离去的背影。
姿态优雅,步履平稳,一切的一切,都如此熟悉。
他目光渐渐变得有些复杂。
“你的那个丫鬟。”
他忽然开口,叶轻歌脚步一顿。
容昭语气悠然,几分漫不经心。
“你好像并不关心到底是谁杀了她?”
叶轻歌没回头,淡淡道:“侯爷不是说朝廷大事,不是小女子可以干涉的么?兰芝死在大理寺,自有大理寺全权彻查。我便是再关心,也有心无力。”
容昭呵呵轻笑。
“你倒是伶牙俐齿得很。”
笑意刚出口又淡了下来。
鸢儿在他面前也是得理不饶人,说话可比她不客气多了。
“听说你外祖母让你住进安国公府了?”
“是。”
沉默,在空气中蔓延。
容昭眼神里闪过一丝疲倦。
“夜了,你回去吧。”
“嗯。”
……
夜色寂冷,有风吹来,一寸寸寒入心里。
月色早已隐没云层,容昭却还站在原地没有动。直到天际一缕白光从海平线升起,晨曦微露,他早已眉染白霜。
玄瑾出现在身后。
“叶姑娘已经下山。”
他嗯了声,道:“没查到?”
玄瑾低下头,“属下无能。”
容昭半晌没说话,直到天色大亮,这才动了动站得僵硬的脚,转身离去。
……
靠在车璧上,容昭微阖了眸子,心绪微微烦乱。
最近这段时间,他变得越来越奇怪了。而这种转变,是从遇见叶轻歌开始。
连玄瑾都察觉到,每次遇上那个女人,他总是会情绪外露,总是会因为她打破自己的底线和原则。
昨天听说她来了水月庵,他立即就想起她回京那天遭遇的那几个刺客,然后莫名其妙的就跟了来。
晚上察觉有神秘人出没,他担心她的安全,特来查看。
忽然觉得有些可笑。
那个女人跟他又没什么关系,他明明想方设法要和她解除婚约,却又每每担心她的安全看不得她被人欺负受了委屈。即便是知道她在背后耍那些小手段搅乱朝堂,他竟然也能忍受,只是装腔作势的说几句警告的话,却一直未采取任何制止的行动。
他…到底是怎么了?
容昭,你该清醒清醒。
她是叶轻歌,不是鸢儿,她只是长得和鸢儿有些相似而已,她不是…
他无数次这样提醒自己,可下一次相见的时候,那种熟悉的感觉再次接踵而来。
脑海里那个声音越发清晰。
她就是鸢儿,她就是。
但…
他让玄瑾调查过叶轻歌的一切,从出生成长一直到现在,她身上发生的所有事他都调查得清清楚楚。
十九年来,除了水月庵,她未曾离开过京城半步。
况且她是长得像鸢儿,却并非一模一样。
比如,她眉间那颗妖娆的朱砂痣,就是鸢儿不曾拥有的。
若是鸢儿还活着,她应该想着要回大燕,而不是呆在北齐,呆在一个陌生的地方,面对那些陌生的亲人。
三年前大燕宫变他已然查清。叛军造反,却成了苏陌尘的踏脚石。
只是他有些奇怪,若这一切真是苏陌尘主谋,为何在事成以后没有自己登基为帝而是扶植一个刚出生的小孩儿为傀儡?
苏陌尘早已权倾朝野,如今大燕帝后双亡,太子早殁,他又是皇室钦定的驸马,登上大宝应该是众望所归才是。
他为何要甘心做一个摄政王?
闭了闭眼。
三年孝期将近,属于她的国仇家恨,他必将讨回。
鸢儿。
他垂在身侧的手慢慢收紧。
别着急,我会为你报仇的,一定。
……
“世子。”
玄瑾低低道:“刚收到密报,大燕摄政王不日将启程来北齐做客。”
容昭悠然回头,眸如利剑。
……
“什么?”
叶轻歌震惊的看着流渊,双手紧握成拳。
“苏陌尘要来北齐?”
流渊紧抿薄唇,“是。”
叶轻歌脸色微白,眸子里迸发出深切的恨,而后慢慢的笑了。妖娆,而森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