淮安侯看着她,眼中失望一寸寸加重。
他退后几步,一瞬间似老了十岁。
“冤孽…”
他喃声说了这两个字,然后转身离去,再也未曾回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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稷城。
站在城楼上,看着下方千军万马人如蝼蚁,气势磅礴杀气凛然。秦鸢侧头看向容昭,“稷城的守城将军谢良,是苏陌尘亲自提拔上来的亲信。无论我是不是公主,他都不会对我臣服,只会遵从苏陌尘的吩咐。所以稷城,只能强攻。”
容昭点头,“我知道。”
“你要小心。”
容昭笑笑,“放心。”
对面谢良高踞马上,一身战甲威风凛凛,目光迥然而犀利,高喝道:“容昭,你这北齐贼子,连破我大燕数十城,本将今日定要斩了你的头颅枭首示众,以告慰我大燕死在你手上的无辜将士。”
容昭呵呵轻笑,“你是想向苏陌尘邀功吧?”
谢良怒喝,“休得猖狂。”
他一抬手,道:“二郎们,把这个狂妄自大的小子给我拿下。”
“是。”
顿时大军呼啸而至,烟尘唉唉。
容昭气定神闲,下方,温云华已经带着北齐的兵马迎了上去,两方人马立即厮杀起来,刀光剑影,血流成河。
纯悫站在秦鸢身边,面上掩饰不住的担忧。
秦鸢握了握她的手,“别担心,他不会有事的。”
纯悫抿着唇,无意识的嗯了声。
谢良在嘶喊:“容昭,你别跟个缩头乌龟似的躲在女人身后,早听说你是北齐赫赫有名的战神,本将一直想领略你的高招,今日总算有机会。下来!”
容昭喝的一声,中气十足道:“本王也早就听说过谢将军勇猛忠义,一直想领略将军风采。今日,或可一战。”
他回头对秦鸢道:“鸢儿,等我下去将谢良擒拿,这稷城便是你的了。”
秦鸢道:“收复稷城固然重要,但你不能不要命的去拼,我希望你平平安安的回来。”
容昭笑得灿烂,“放心,我会为你保重自身的。”
他说罢看了眼下面厮杀的两军,而后转身下了城墙。很快便策马而去,不知说了什么,便和谢良交战起来。
秦鸢的目光一直注视着他,容昭的武功她信得过,只要苏陌尘不亲自前来,大燕境内,无人是他对手。
这时候,纯悫说话了。
“姐姐,他们都是大燕的子民,为何如今甘为乱臣贼子驱策也不愿听我们号令?父皇英明仁厚礼遇贤臣,朝臣敬重百姓爱戴。可为什么,今日会落得这样的局面?”
秦鸢默了默,神情悠远。
“或许,这就是命中注定吧,命中注定大燕有此一劫,命中注定我们落魄至此无人信服致使民不聊生尸骨堆山。”她道:“雪儿,我知道你在想什么。这几个月一路走来,我们连连告捷,眼看上庸城越来越近,我却一点都不开心,我知道你也一样。”
她苦笑,“我们是大燕的公主,而死的那些人,都是我们的子民。为了复国,为了报仇,我们踏着他们的尸骨鲜血一路走来。我不杀伯人,伯仁因我而死。很多时候我就在想,打着复仇的旗号却让原本国泰民安的大燕臣民再次血流成河怨声载道,到底对不对?复国是我的责任跟使命,因为我是大燕的公主,因为我曾犯下大错让家国落入旁人之手。可大燕的百姓,将士,他们又有什么错?百姓淳朴愚钝,只希望过安宁的生活。大燕的将士们保家卫国劳苦功高,而如今却因为我,再次操刀作战。很多人,前一刻或许还在和自己的兄弟们喝酒聊天,下一刻就可能血溅战场。或许头一天还在家里和妻儿老小吃饭,第二天就可能横尸沙场…”
她神色飘渺,喃喃自语着。
“从云灵村到祁城,跨越五河三山,四郡二十三城。我没有杀过一个大燕将士,但是我却踏着他们的血和尸骨走到这里。他们的灵魂夜夜出现在我的梦中,我常常听见女子的啜泣和小孩儿的哭声…那是,他们的家人。”
眼眶渐渐蒙上一层雾气,她声音有些沙哑。
“那么多人,死一个人,一个家庭也就此破碎。第二天,大燕不知哪个无名的山头又多了不知多少孤坟。来年又有多少人祭拜嘶吼,而斯人已逝,再无归期。”
她低头,看着自己的双手。她的手纤细干净,葱白如玉。然而落入她眼中,却血流如注。
“我不喜欢杀人,但是雪儿,你知道吗?无论是北齐,还是大燕,都有很多人,因我而死。”她手指渐渐颤抖,轻轻说道:“我曾亲眼看见父皇母后死在我面前,我知道那种痛彻心扉却无能为力的滋味。我的家国没了,却因为要弥补曾犯的错,要摧毁拆散更多人的家。”
她有些疲惫了,长叹一声,眉目掩不住的荒凉,似那西风刮过的夕阳,沉沉而深重。晚霞斑斑,似血凄艳。
“我以为复国便能弥补自己身上的罪,可为了复国,我却罪上加罪,循环往复,周而复始,不知何时才到尽头。”她颤抖着,泪水在眼眶打转,“雪儿,我是罪人,千古罪人。护城河的水再干净,都洗不清我这满手的鲜血。你说,我这样罪恶滔天,最后是不是会受到上天的惩罚?”
嘴角一抹凄迷的笑,“会的吧。当日是我引狼入室害死父皇母后,如今又复仇,而置万民于水火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