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是鸦雀无声并不恰当,从空气中走出一个人,人们下意识地退了一步, 鞋底和地面摩擦的声音充斥这片空间。
稀少可见的一幕让大家张大了嘴巴,上千张眼睛目不转睛,黑色风衣先一步出现,高挑的身形显露,等巫师彻底从任意门里走出,他先注意到奇怪的现场, 侧过头环视一眼,表情微妙了一瞬, 然后露出一个漂亮的笑容。
“承蒙大家的热情迎接, 实在愧不敢当。”他彬彬有礼地说,右手抚胸矜持示意。
没人反驳。唯几个还能开口的人都闭紧了嘴巴,好似自己是哑巴。
众人迷迷糊糊的, 看看彼此, 又看看台上。
奇怪的一幕。希灵不禁笑起来,询问梅布尔:“他好像……并不想发生冲突?”
梅布尔肯定了小殿下的想法, 低头解释, 边笑边说:“大约他与罗伯特·希尔的契约没有太大的约束力, 更可能是希尔得到的只是一位巫师打折的感谢。毕竟,想要给一位中级巫师帮个能为他在众目睽睽之下抵御教廷的大忙,希尔还不能做到。”
浅金的发色在骄阳下泛起白光,温文的笑意常挂嘴边,合身的风衣十分潇洒,他理也不理脚边瘫倒的旧日城主,向明显的主事人赛瑟斯·柯美璐礼貌问候:“日安,阁下。”
柯美璐沉声喝问:“我是哈塞港治安所长官大骑士赛瑟斯·柯美璐,在此执行公务。你是谁?为什么阻挠治安所抓捕罪犯?”
“不,不,”巫师摇头,“阁下,我只是被一位老朋友找来叙旧……”他这才第一次看罗伯特·希尔,离了三步远仔细端详,慢慢“唔”了一声,“看来我曾经的朋友做了点错事——当然!我是联邦的守法公民,绝不会因为曾经的友谊就头脑发昏,哀求长官放过我的朋友!长官,”他笑着瞥一眼柯美璐的神色,双手五指张开以示毫无动作,轻轻走开,只是身上的防护罩还好好罩在身上,“您请,我不会妨碍公务的!”
在巫师低头看他的时候,希尔终于按捺不住,张嘴欲言,请求有过一次交易的巫师帮助他逃离生天,却被眼疾手快的巫师施了昏睡术,一个字也蹦不出来了。暴露在阳光下的巫师身上反射刺眼的光茫,即使眼睛被刺疼,希尔也想努力睁开渐渐要闭合的眼皮,怨毒的咒骂在那双眼睛里翻滚。巫师向他微露笑意,就扭过了头去。
巫师的确安安分分,退离的方向也是骑士们能够攻击的范围,柯美璐警惕地看着他,走上前,却发现罗伯特·希尔已经昏昏睡去,他的老管家茫然地看着柯美璐。
大骑士霎时明白了是怎么回事。希尔应该也没想到,他以为这是一根救命稻草,其实却是最终压倒了他的重量。
大骑士挥挥手,让手下把几人带走,包括绑缚在地直挺挺的巴里·特纳和腿软地跪下了的汉森尔顿·亚当斯。
后半部分的闹剧正式完结。当然这并不尽如人意,但是人民的绝望是真,喜悦是真,愤怒是真,从头到尾都是真实的,只是不像华美的小说戏剧里写的那样完美罢了。
人们的情绪大起大落,最后的结尾又那样突兀滑稽,他们不愿意离开港口,说不清什么原因,可能是为了那承诺的船只,他们捡起地上的帽子扇风,坐在水泥路上,茫然望天,三言两语交流着什么。
高台上依然在忙碌,之前的一切都荡然无存,西蒙·瓦伦丁的心理素质极好,镇定自若地继续指挥现场。
一切的喧嚣又寂静了,大骑士留下一部分属下维护治安,押着四人去往了城里,巫师也悄悄离开。希灵看到他开了一扇任意门,消失不见了。
“哎……结束了。”有人叹了口气,是乔爱洛。
他们恰逢其会,这时来到了苏马河边的港口,初出教廷的男孩们第一次见证了一场连环阴谋的诞生,第一次亲眼看见一场真实的暴动的酝酿,第一次面对方方面面各有手段搅动的复杂局势思考该如何去做,也是第一次自己作为推手主导局势朝自己意愿的方向前行。
虽然其中有诸多的意外,但是最终还是让他们达成自己的期望,这不是值得挑剔的,他们尽自己所能做到了现在能做到的地步。
这里面有很多人的助力。得益于希灵的身份,他找上了谢立丹·克里诺,并得到了谢立丹的全力帮助;又因为冕下的安排,让梅布尔·布朗尼尔陪在他的身边,为他解惑、替他奔走;港口的劳工头子安特波顿·雅林虽然不全信任他,但还是办到了承诺的事;还有他的斯以及乌尔丽卡,他们无私地支持着他;兰农和骑士们忠诚地执行任务的功劳也不可或缺。
简言之,他已经用到了他手里的一切资源,或许这在很多人看来都得益于他的身份,可是单有身份却如稚童懵懂,又如何能办成这些事呢?
善加利用手里的每一分资本达成目的,这就是能力。
河风呼啦啦地吹,乱糟糟的港口被吹起来一些垃圾,有人跑着去追,抓住扔进了垃圾桶。
第一次出门就做成了这种事,过程尽管不受控制,也有些不如心意的怅然若失,但是最后的成就和喜悦依然满满充斥心房。
希灵静静看着人群,人们无聊地说着些废话,间或哈哈大笑,日常生活如此平平无奇,一万个人里有九千九百九十九个人会觉得无趣枯燥,可是这份平和的背后却是怒浪滔天,浪头一bō_bō打上堤岸,想要保护这份平淡的日常,费劲了无数人的心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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